蟾月推开了云沧,很坚定的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黑衣人,她俯身下来,身上雪白的裙摆被风吹的飞舞起来。
在与黑衣人身上黑衣交织的瞬间,就仿佛这世上的黑夜与白昼的交错。
黑衣人在蟾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声音很轻,轻的连云沧都听不到,可是他能看的出,蟾月雪白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异样的神色。
“月儿,还记得那座日月神山,那片熔岩之海吗?”
“只可惜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原来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想回到的还是那个最初的地方”
风吹拂着大地,吹乱了蟾月额前的青丝。
她脸上的轻纱也不停地飘舞,露出些许白到了极致的面容。
许多年来,她从未忘记过那个装满了她整个童年记忆的地方,可让她回忆更多的却是那个充满了激情和骄傲的身影。
如果不是他,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就算她能侥幸活下来,也必然要从尸体和鲜血中爬出来。
所幸,她留在了那座纯洁而神圣的神山里,要不然,这么多年来她也许都会在噩梦中度过,那将是多么悲惨的事啊。
残存的记忆中,除了那些美丽如画,险峻无比的画面外,就只有那扇门关上的一瞬间留在她目光里的那个身影。
她还以为那片血海中不会再有人活下来。
没想到……在眼前这个濒死之人叫出她的小名时,一切都好像突然回到了回忆里,真实又恍然。
许久,蟾月木然的从喉咙深处吐出两个字来,声音生涩仿佛来自远古。
“三……三叔……”
被蟾月这一叫,似乎连黑衣人自己都没有想到,他那张朽木般的脸上浮现出一百多年都不再有过的神情。
那也许应该算是一丝温情……
本该多么温暖的情绪,可对他来说却已经如此陌生。
白露结草
红雨迎晨
一叶轻舟
扶摇沧海兮逐浪而归
崖前远眺
遥望天地兮沐以霞光
春江落云海
一语入微尘
苍山万里
日月连心
……
……
黑衣人不再多看蟾月一眼,而是唱起一首古老而激昂的曲调。
蟾月看到他的表情,知道此刻他仅剩下的些许生命仍然在不停的流逝着。
她一改往日沉静似水般的性情,而是紧紧的抓住云沧的手臂。
“云沧……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云沧不知道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态度会变化如此之大,但他知道,蟾月向来并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看她的样子,这个人应该是极为重要。
于是,他点头,即便不能保证什么,但让他活下来,至少是暂时活下来,他还有几分信心。
可是,黑衣人拦住了想要伸手救治的云沧。
不知为何,本已十分虚弱的他竟是轻轻一弹,便弹开了云沧的手,而云沧却好像毫无还手之力。
“云沧……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你的医术能有她的几分呢?”
“你姐姐有没有给你提过一个叫方靖舟的名字……”
听到黑衣人说到姐姐,还有那个姐姐口中确曾无数次提起过的名字,云沧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不管怎样看,眼前这个人都很难跟那个名字联系起来。
可是,人之将死,相信他不会说谎。
“想不到啊,这世上竟然还有故人……”
“云沧,你一定能救好他的是吗?你一定能的……”
云沧看了看焦急的蟾月,微微皱着眉,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哪怕仅仅为了他还记得姐姐,自己也应该先把他救下了才是。
“死了怎样……活了又怎样……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黑衣人摇着头,没有给他们丝毫的机会,伸出那只残破的手臂,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活下去,忘记过去,忘记自己的出身,活着本来就该是件轻松的事啊……”
他笑着望向眼前的两个人,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一叶轻舟,遥望天地的骄傲少年。
而他这最后的笑,在蟾月和云沧的眼里竟是变得那么凄惨。
当年的灭族事件中,那个躲藏在熔岩之海才活下来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如果不是他说起了“日月神山、熔岩之海”,恐怕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些曾经美丽无比的地方,而当年还是个小女孩的她,曾站在他的身后,一起眺望神山,一起感受熔岩之海的热浪扑面。
许久,知道眼前濒死的黑衣人已经拒绝救治后,蟾月沉默了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三……三叔,你真的那么恨他吗?”
黑衣人惨笑道:“恨,自然恨,为什么不恨,别人都以为我穷极一生找他报仇是因为他导致了族人的覆灭,但其实在我心里,哪怕整个海神宫都死绝了又有什么可惜……我恨他,只是因为他当年亲口答应要照顾好我姐姐,但他却没有做到,仅此而已……”
听到他的话,蟾月和云沧都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本来准备好的所有反驳之词到此刻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惨笑过后,换来一阵阵喘息,黑衣人目光变得极为暗淡。
“记住这个世上曾经有个叫方靖舟的家伙……忘了眼前这个丑恶之人……忘了他”
刚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蟾月和云沧反应过来,他伸出那只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