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类看得明白,“宁可被杀死,亦不愿被烟熏致死,那死法不好受,任何人皆明白。”
任何人皆明白,为何还要解释。
苏驵唯有顺势而为,顺着败势而为,逃!
两军对战如高手对决,一招败便满盘皆输,败者或死或逃,不愿逃者唯有死。
郦商曾对一直跟随自己的众士卒言,“雨夜不宜人功,然火可以。”
有人诧异,雨天如何火攻?
郦商则道,“火在晴日为火,在雨夜中变为浓烟,火灼烈而烟绵长无尽,三面烟熏,一面埋伏。”
或许会问,雨天如何进行火攻,怎么可能实现。
水与火本就相生相克,雨天一样可以燃烧火把,一样可以点燃篝火。
当浓烟代替火势,那么会带来迷惑,不知兵力多少,不知兵在何处,在浓烟中易于布置疑兵。
一座城池虽未封闭,然烟雾过大带给人的杀气便会无所不至,随着浓烟在蔓延。
并非真的烟熏致死,却能将斗志熏无,当城池周围烟雾缭绕,无人能镇定自若,除非他是将,不是每个人在明知危及来临时还那么淡定。
上战伐谋,攻心为上,郦氏作为陈留当地的豪族之一,尤其是在经商聚财方面对人心的研究颇有一套,此刻用到战场上再好不过。
郦商与陈豨分工,陈豨设伏,郦商围困,兵散如落叶,凝聚似长枪,退,有序的退和逃有天壤之别,逃散所带来的只有败。
陈豨没有盲目的纵马冲杀,为最大限度的剿灭雍军,而是手持青蛇矛纵马指挥,或纵马戴杀。
反而是陈豨帐下的侯敞持一杆长矛左冲右突,像是在围杀猎物。
周类、苏驵引残兵快速向北逃,欲逃进义渠。
郦商纵马欲追击,战马却是长嘶人立。
是什么让郦商及时勒住战马,人言穷寇莫追,然郦商偏偏不信这一套,可现在他不得不停下。
周类军、苏驵军皆被击破,北地郡已是垂死挣扎,然而上郡依旧在翟王的号召下殊死抵抗,致使吕泽部损失较大,虽使得高奴城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然依旧矗立在翟地上空,为此刘邦增派范目率军北上加入灭翟的战斗中。
不得不说翟王董翳不愧曾是雍王章邯麾下的一员大将,战斗力非常顽强,或许是废丘尚未攻破,董翳心存希望。
人哪怕有一丝希望,整个人就会很精神,那眼眸亦会放光,但若心底那一丝期许破灭,整个人纵生犹死,更不会再抵抗。
刘邦在思索,张良亦在谋划,二个擅长心理战的人皆在思索,故而郦商得到增援吕泽的命令。
郦商本觉得奇怪,击破周类军于栒邑之战报传到栎阳,然击破泥阳的战报尚未来得及传发,为何就认定北地郡已是垂死挣扎。
郦商当然不清楚命其立刻增援吕泽的真正原因。
董翳心存一丝幻想,因为章邯尚未降,康丘还在,章邯何尝不是如此想,既然断章邯坚守之念如此难,不妨反其道行之,直接灭掉董翳,让其彻底孤立。
人孤立的时候,心里是煎熬的,人世间最可怕的便是寂寞与孤独。三王皆在时,每个王皆有念头,如果只剩下章邯一人,那么心理上便渐渐走向下坡,张良的建议就是攻心。
既然其城固若金汤,不如攻心,这点刘邦亦清楚,自从遇到张良,刘邦从张良哪里学到非常重要的一招,亦是刘邦赖以生存的一招,那便是攻心术。再强大的军队亦是人在统领,再彪悍的勇士亦是人心,只要有心便有破绽。
在遭遇雍齿、曹无伤的背叛后,刘邦的心慢慢的多疑,多疑并非不好,否则在乱世很难生存。
多疑并非贬义词,它的另一面则是活跃,心窍玲拢,乃聪慧的同胞兄弟,木讷之人是万万无法多疑的,心根本没那么多窍。
郦商纵马长途奔袭上郡,留陈豨继续镇守泥阳,随时准备着进攻义渠。
上郡人口稀少,根据萧何得到的秦图书,张良知晓上郡户不过数万,平均每县不过三千户,然其乃北临代地云中郡,与北地郡一样乃匈奴南下击咸阳必须要进过的两郡,此二郡如果不能拿下,北面的匈奴要是越火打劫,那就大大不妙。
费尽心思得到的果实要是被匈奴拿去,岂不白忙一场,张良不得不虑,匈奴或许不会主动南下咸阳,可难保上郡的董翳和北地郡的章平不会向北求助匈奴,彼时可就大大不妙。
上郡之北乃云中郡和九原郡的西部,北地郡之北接壤九原郡,如今九原郡已被匈奴占据。
九原城原为赵国在胡服骑射强大之后将匈奴逐至乌拉山以北,为防止匈奴反攻云中郡,不仅沿着乌拉山即阴山山脉修筑长城,还在云中之西最大的山口修筑九原城,便是九原郡的雏形。
秦国强大后,不仅占领云中,还占领九原城,并从匈奴手里夺取河南地,置九原郡。当秦迎来各诸侯反叛,无暇自保时,匈奴趁机夺取九原郡,亦算是恢复匈奴的荣耀,拿回原本属于匈奴的草原,至少在匈奴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九原郡已经分不清究竟属于哪一方,各说各有理。
赵、秦、匈奴轮流占据九原郡,当真是若方唱罢吾登场。
天下诸侯中恐怕唯有代王和汉王会关心九原郡向奴的动向。匈奴向东能夺取代地云中郡,向南会威胁关中,影响汉王的安眠。
擅于超前谋划的张良早已看到北方的威胁,需提前占据上郡。
高奴城的上空雨未停,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