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假于此时选择新任齐将,非常准确的找准时机拿住三千齐兵的心。
一旦找准时机,人的要求往往会降低,纵使一个普通之人,只要身不残,他们亦能接受。
找一个巨野泽盗贼为将,此为田假为王数十日一直默默不作为的第一个举动。
不仅令三千齐军震惊,惊中多少有丝丝喜,亦让恒楚有些为难。可否为将,恒楚作为楚国的开国元勋,那眼力还是很厉害的。
恒楚看得出此人不可为将,然田假亲自点名,带领的还是三千齐军,他恒楚能拒绝否?
恒楚虽不善庙堂,然智勇却非凡人可比,自然感觉到田假的异常。
久在沙场滚爬者,对杀气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一向温文尔雅而又随和的田假气韵发生变化,他感觉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是敌意,从未有过的敌意,在田假寄楚篱下时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现在也是恭敬有加,但那敌意纵使再掩藏还是无法躲避恒楚的觉知。
田假虽项羽所封,然终究是齐王,恒楚乃楚之齐相,逆田假之意,可以,可得罪的不是田假,而是那三千齐兵。
得罪田假本在情理之中,自他为齐相的那一刻,这一天迟早的事,任何人不喜欢被架空,他恒楚亦是如此。
可那三千齐兵却不同,一旦悄无声息的哗变,那么身首异处,绝非危言耸听。
田假看着恒楚,在征询他的意见,身子竟忍不住打颤,如果不是衣服遮着,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双腿在抖。
唯有田假的眼眸没有闪动,坚定不移的看着恒楚。
杀气,田假感觉到恒楚那身上那久经沙场才有的杀气,忍不住在抖动,但田假知道没有退缩的余地。
今日退缩,日后便再无夺回王权的可能,故而他的眼眸出奇的镇定。
恒楚无奈道,“城内守军只管重要,不如任其为守将,城外交给恒楚。”
田假却道,“城内守军即如此重要,当为恒相国统领……”
既已退让,自然要一步到位,此乃田假担如不能抵,那就彻底放弃,逃,如能胜,那就斩草除根。
此乃田假被田荣赶出齐国仍追着要杀的逃亡经验所锤炼的心智。
本不该活着,被追着打,逃到异国已然被惦记着,时刻欲杀之,这种整日的恐惧与焦灼早已经改变田假的心。
一个由胆小变得求生欲更加强大的人。
死亡面前唯有勇气才能活下来,这种流亡折磨让田假对机会非常的珍视,一旦有根草,便死死抓住,除非草被拽断。
田假终于开怀畅笑,在他的秘书房内开怀大笑,因为恒楚最终同意,他不知拥有自己的将,还有兵。
兵虽少,但有为王的根基,他相信会越来越多。
福祸相依,渔民可来往于巨野泽与城阳,但亦有渔民来往于巨野泽与东阿。
水波荡漾,光影映照在树上,嫩叶上,叶子随着光影变换,不知是叶子随心情变色,还是水波给嫩叶新的妆容。
叶子下站着一人,一直默默伫立许久,那如横斧般的眸光掠过那光影变换的叶子忽然自语道,“光影随虚却能变换嫩叶之色,兵法何尝不是如此。”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脚步匆匆却很轻快,来得应该是好消息,果然只听田既道,“大将军,果如将军所言,田假与恒楚有隙。田假任巨野泽盗贼为将统城外三千齐军,恒楚已承认,但楚军之权依旧在恒楚手中。”
田横的眸光再次如刀锋般闪亮,他已看到战机,“巨野泽盗贼为将?”
负责知彼的乃田既,“大将军,楚军仍在恒楚掌控中,其人善守,竟毫无可乘之机。”
田横道,“横所言非恒楚,乃田假新任之将,纵使三千齐军,亦可拖垮万余楚军。”
田既似有不解,略微沉思,眸光中的疑色渐渐变淡,“大将军,莫非此巨野泽盗贼有战机可寻?”
田横反问道,“可知此人底细?”
田既道,“此人本乃梁地彭越麾下,因与之不和,于萧公角伐彭越时败亡走巨野,后彭越击败萧公角,此人未再归入其队,一直隐藏于巨野泽为盗。”
闻言,田横那始终如刀锋般的眸光竟变得柔和,溢出笑意,“善,甚善!”
田既又将具体所探得的消息和盘托出,听完后,田横的直觉告诉他,此人隐藏巨野泽此时出泽,必有功名心,与彭越有着瓜葛,能力不会太差。
“将兵之能太差之人,反而不利计划执行。”
田横立刻召集诸将,商讨破城阳之际,在星辉之夜此句乃田横讲的第一句话。
“大将军何意?”田吸挠着头,不解道。
田横道,“可将兵之人才可挑起祸心。”
田光闻言,眼眸里尽是兴奋之色,“此人若与恒楚有内斗,必然有可乘之机,然如何让双方内斗?”
话音落地,诸将脸上皆是同样的神情,田光、田既、田吸、华无伤等将皆看向田横。
田解和田广此时留守临淄,亦是默默期待着前方的好消息。
田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两位战将如有所争,何所争?”
此言立刻让诸将陷入深思,其中华无伤则率先开口道,“兵权……”
“决策权。”
“作战部署。”
“对错。”
田横笑道,“皆正确,诸将可还曾记得钜鹿之战?”
提到钜鹿之战四个字,仿佛回到很遥远记忆里,田既道,“怎能忘记,那一战当真是天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