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问候立刻让赵王歇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与汉使一起回头望去。
只见一人双目如月,眸光如矩,仿佛可看到常人无法留意的地方。
身如峭壁之松,筋骨如韧之藤,虎背苍劲而灵动,观之似武将,用之方知乃智囊。
正是赵王歇比较信重的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因赫赫战功被封为广武君。
文臣见之,自觉推让一步,躬身施礼,武将遇之收敛气焰,恭敬一声广武君,甚至眼中还有一丝丝的自豪。
赵国能有广武君,日后必定昌盛,武字非白来。
赵歇那原本闪烁不定的眼神,只盯在广武君身上,“广武君来之巧,为寡人与汉使排忧解难兮。”
简述之后,李左车便明白其中的奥妙和难处,如今汉王收三河,声势浩大,可谓早已逆转楚强汉弱的形式。
那么汉伐楚亦在情理之中,自霸王和亚父将刘邦左迁到汉中,这场楚汉之争便已经开始。
难处就在于此时楚汉的强弱并无明白分界线,楚汉并未交过手,强弱难断,但李左车可以肯定一点,在楚败齐的情况下,赵若能助楚,汉则弱。
这是因为李左车分析出河南王申阳和殷王司马卬皆弱于齐,甚至加起来皆不如,唯有西魏王豹算是可与赵、齐相比者。
对于楚,赵目前走的路子自然是敌对,因为赵太傅陈馀怨项羽。
委屈总是伴随着努力,陈馀曾经作为赵国大将军四处征战,更与叛贼李良血战,终于立赵歇为王,成为赵国的肱骨之臣,为保护赵王,又与那秦军将领王离、章邯斗,打散后,他陈馀又去恒山郡、代地去招募士卒,为的就是保护赵王和张耳的富贵与安全。
吾陈馀拼死拼活,凭何说吾贪生怕死,不肯营救,难道明知羊入虎口,亦要喂虎才是勇义,才是高义?
为何吾陈馀的努力看不到,偏偏盯着吾拥兵不前上,难道张耳不知因为吾陈馀在巨鹿之北,秦军才被牵制吗。
不仅张耳看不见,项羽更看不见,封张耳为王,给吾三县之候,生气,陈馀带着气。
坐车驾向王宫而来,王宫大殿前,人影攒动。
助人即是助自己,更何况相助的还是赵王,李左车稍微思虑,便决定为赵王歇解围。
为人解困,自己会惹麻烦,李左车长处在兵事,与伐交方面自然亦有着一套,只是平时李左车不愿抢典客之事。
李左车便以严格的周礼来行事,汉使仅仅能代表汉王,但终究非汉王,进入大殿后,汉使便将那檄文通过李左车传给赵王。
赵王看到檄文,脸上一阵的激动红,但仅仅是红,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赵王并不恨项羽,因为项羽只是左迁,还保留他的王爵,他心中是充满感激的。
曾对张耳感激,对陈馀感激,亦对项羽保留他王爵未曾成为韩王成第二表示感激。
当初张耳和陈馀立他为王,恢复他赵氏荣耀,心生感激,后来左迁,对张耳有些怨,陈馀将其迎回,对陈馀的感激又进一步,但赵太傅的把持兵权,却又让赵王歇感到一丝丝威胁,好处易忘,为难和不爽总是记的时间很长,甚至会抵消那一份份感激。
赵王歇对太傅陈馀的感觉如同政治联烟,太过相敬如宾,和李左车的搭配倒像是两情相悦。
李左车还是建议汉使南向坐,赵王歇东向坐。
如此隆重的对待汉使,心中一股能为汉使的自豪感冉冉升起,“赵王,檄文已阅,可是要随汉伐楚乎?”
赵歇对楚没有恨,但却有惧意,项羽让赵歇走,去代地,把赵地留给张耳,心里不爽,如同在繁华地区的房子被人强行征收,被赶到荒郊野外,心里一百个不愿,可只能忍着。
如今再次住进信都,那心情和从前不太一样,除意外之喜外,便是有一点点担心。
最近这担心随着齐王田荣的死,变的更加令人心慌。
无论是代王还是赵王,终究还是王,这和陈馀不同,赵歇不喜欢自己成为第二个田荣。
赵歇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直接和楚相抗衡,希望多多训练和征集兵员,打造数十万赵军的强国,维护赵国的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可赵歇知道太傅对楚项羽的怨,否则哪会有他重新回到信都的可能,心中不太想做,但又必须表现的欲伐楚,此刻赵歌心中就是如此想,如此寻思,“赵本在连齐制楚,楚倚强欺弱,赵自不会袖手旁观……”
接下来赵歇极力在宣扬赵与楚之间的恩怨,赵对楚有着无法化解的恩怨,让汉使放心,对楚,赵是永远站在对立面的。
此话直接让汉使露出轻松的表情,如此出使的任务算是完成,赵王既然说和楚是对立面,那还能有什么意外,自然是相应汉王刘邦伐楚。
汉使如此想,赵王与群臣亦是如此想,唯独李左车眉宇间有一丝隐优,“果真如汉王所言,楚霸王放杀义帝,此乃天下之贼,天下共讨之,赵岂能例外。”
赵王歇还在和汉使打着圆场,让汉使的心安定下来。
打不打楚,赵歇的眸光向李左车寻求过意见,但李左车认为此事还是要等太傅到来再言,李左车心中明镜似的,天下伐楚的趋势很明显,故而默默提点一下赵歇,“伐楚之势已势不可挡,然赵太博与恒山王耳有怨,恐有变数,小心应对,不能拒汉,然又不能立刻答应。”
赵歇不太相信,难道昔日同甘共苦的人当真如此之恨,犹自超过项羽对其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