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一行进入云谷后过不多久,黄昏和黑夜就差不多同时降临了。平日里云谷族人这个时候也要准备安歇了,可今天谁也没去睡觉,他们在整条山谷里到处点上火把。有人持械巡逻瞪大眼睛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有人抱着随身行李躲在家中,只等时机成熟就趁乱逃走。
入夜后,云雾更浓。这些白天看上去洁白美丽如梦如幻的水汽,也变成了黑色乌沉沉压在人们头顶,伴着山风乱流忽高忽低时聚时散。
一声惊呼传来,溪水上游谷口嘈杂声大起。因连日劳累已和春生渐入梦乡的石生立即被惊醒,同时醒来的还有阿大阿二。
本想赶过去看个究竟,可石生人到洞口却又止住了脚步。父亲的叮嘱在耳边响起,“你是云谷族的小族长,也是云谷族的希望和未来。如果云谷族侥幸过得了这一劫,振兴我族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切忌以身涉险。等今晚……”
父亲的话沉重无比,压得石生喘不过气来。石生善良聪慧,自然能体会到父亲所说那些大义里隐藏的私心。可无论是父爱还是责任,都让这个温和的少年不得不三思而行。
是的,他是一家乃至一族的希望,身系云谷全族的未来。回头看看还在梦中酣睡的春生,石生决定向这个小朋友学习。他回头,坐下,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阿大阿二也松了口气,放下了水中本已经举起的武器。
不用专门去探寻什么,外面闻声而动的人们来来往往,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已经可以知道个大概了。
原来是一盏血红色的莲灯顺水破雾漂进了云谷,滴血的红色在黑暗中十分显眼刺目,像一只满含仇恨的眼睛。不过守卫谷口的云谷族勇士将之打捞起来看时,却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这莲灯很普通,根本没有任何攻击性。想想现在还不到后半夜,距离最后期限尚有些时间,或许这只是敌人的一次警告一次催促吧。
不久,又有血莲灯随水而至,这次谷口守卫就不那么慌张了。依旧打捞,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很快,大批血莲灯悠悠漂来,血红的光芒染红了白雾流水,而且血光中还有刺鼻的血腥味。于是,一声惊呼发出警报,谷中族人听到后齐齐涌去。
石猛闻讯后也赶到了上游谷口,面对满溪鬼魅一样漂来的血莲灯,他立即下令全力打捞。虽然不知道血莲灯有什么危害,也不能让这诡异的东西进入云谷。
但话是这么说,要想将仿佛无穷无尽漂来的血莲灯一一打捞干净又谈何容易?就算是石猛也亲自下水,还是有不少血莲灯随流而下漂进云谷。接着,更多血莲灯带着刺目血光和刺鼻血腥顺流漂来,整个云谷也渐渐笼罩在一片血光和血腥之中。
除了春生几个和巫师外,几乎所有人都来到这养育了世世代代云谷族人,现在却已经成为一条血河的溪水边。血莲灯还在源源不断漂来,人们看着对方眼中反射的血光,一个个惊恐万状。石猛石云这两个当家人同样不知所措,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这是要干什么。
不用多问也不用多想,敌人的杀招很快就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正在溪水边惶恐不安的云谷族人,隐约从那浓浓血腥里闻到了一种臭味,一种扭曲着钻劲儿十足的臭味。
溪水似乎略有上涨,有人原本站在溪边的双脚不知不觉间泡到了水里。血红色的溪水中躁动不安,水下似有某种奇异的生命潜行。闻到的臭味来自血红溪水,溪水里的臭味来自那种奇异生物。敌人竟然首先从水中发动了进攻,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还以为第一波攻击会是子母阴魂蛛呢。
那是一根根红丝线一样的水蛇,比筷子还细还短,有着血红色的鳞片和血红色的眼睛。血红的蛇身在水中随波逐流,悄无声息就潜到了人们脚下。
有个云谷族老人正满脸茫然地站在溪边,看着水中一盏盏血莲灯发愣,恍惚间他感到自己的一根手指痒了一下。老人并未在意,只将发痒的那根手指在身上随意蹭了一下。
蹭是为了止痒,可是蹭完之后老人并未感到有所减缓,反而痒的更厉害了。于是,他又用力将那根发痒的手指在身上使劲蹭了几下。蹭、蹭、蹭……连续用力蹭了几下后老人感觉仿佛哪里不太对,他抬起那只仍然痒着的手借血光看了一眼。
手呢?老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他感到指头发痒的那只手居然已经不见了。斜斜的伤口血流如注,皮肤、肌肉、骨骼,还有白森森闪亮亮的筋,全都一目了然。而诡异的是,他居然还是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只是痒、痒、痒……
钻心的痒让老人不顾一切地将断手断臂继续在身上蹭,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在摩擦之后变成了血浆流下,剩余的部分越来越短。老人疯了,他惊恐地看着自己已经消失大半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头栽倒在溪水里。
溪水中,红线蛇组成的乱流扑来,瞬间将老人的身体占领。于是,老人在短短时间里,融化、消失、尸骨无存。血红的溪水更红了,作呕的腥味更腥了,扭曲的臭味更臭了。
在老人融化消失的同时,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惨剧接连上演在云谷溪水两岸,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粘到溪水的人全都无一幸免。被红线蛇撕咬,中毒,起痒。最后,他们纷纷融化进溪水里,溪水变成了浓稠的肉汤,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