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教授昏迷了整整两天后,终于睁开眼。
他记忆力还在,但语言功能发生了某种障碍,说话很吃力,用言语难以精准表达自己的意思。
马修不得不采用一种经典笨办法来和他沟通。
我问你答。
“头还有眩晕感吗?”
惠特曼摇头。
“身体肌肉有无僵硬、麻痹、手脚不协调或者是容易疲劳?”
惠特曼点头。
“是不协调?”
他摇头。
“是容易疲劳?”
他点头。
通过这种繁复但容易答复的直观办法,马修减少惠特曼对自我表达的压力和语言组织,尽量让他能简单给出答复,好确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经过一系列的询问和身体检查确认,惠特曼教授基本脱离危险。
康复性休养需要大量时间和观察,至于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甚至能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状态,这些都是未知。
马修对此很体贴,提出取消惠特曼教授支教巫师的工作,让他休息。
不过对此惠特曼本人却强烈反对。
他言语难以表达,只能用笔在纸上写:我要教学,我要阅读,我有用。
马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受到刺激,让惠特曼面对休息这个词格外敏感。
这时候,恰好普朗克来会议厅,惠特曼一把抓住普朗克的手。
“我和他一起,可以,我,可以,我能。”
老普朗克对惠特曼如今的状况很吃惊:“他这是怎么了?”
马修只能稍微讲了讲。
“无法表达?”普朗克倒是不在乎:“那来研究所吧,研究所不需要很多表达,一切用公式说明就行,只要他能写公式,进行推演和计算,就没问题。反正我和杜莉也经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惠特曼教授赶紧点头。
马修提醒:“那好,不过教授你还是注意身体,你是病人,还处于康复期……大脑受损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以庄园目前的医学条件,还无法进行精准判断和治疗。”
暂时解决了惠特曼教授的安置问题,马修这才回过神:“普朗克先生,你来是?”
庄园的三大机构,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研究所最封闭,人就两个,不论所长普朗克还是学徒兼助理的杜莉都比较自闭内向,除去必要的会议之外,很少来主宅。
普朗克犹豫了一会儿,用手揉了揉鸡窝头:“马修男爵,很抱歉,从你雇佣我到现在,按照研究所正常运转时间,也至少有半年了。半年里,研究所没有任何突破,不论是旧理论的延展还是新理论的发现,都没有。”
老学者一脸自责:“原本我以为,只要有充足的经费,整个研究就会顺利很多。现在看来,当初我还是过于理想主义。”
马修心里一紧,赶快安慰说:“没事没事,搞研究,哪有那么快就能有成果?搞研究就和搞教育一样,是长线投资,短时间很难看到效益,但这是必要的投资,量变总有一天演化为质变。”
“研究所至今没有任何减数,我要负全部责任。”
普朗克声音低沉,他提着手里大皮箱:“我发现我不适合这样的研究方式,非常感谢男爵大人你对我的信任和关注,但是……”
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让老学者半天都说不出口。
马修比他更紧张。
“但是我还是要离开研究所。”
马修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想不通。好吃好喝供着,结果半年没有成果反而让普朗克恼羞成怒,要直接辞职,这算什么事儿!肯定有人作梗,难道有人挖人?真理之眼还是秘银工坊?
他心里不爽,但还是强打笑容:“普朗克先生你不要着急嘛,好事多磨,巫师也是那么多年才有了海量的巫术成果……”
“不,我不能呆在研究所了!”
老学者一脸固执:“我要恢复以前的即兴研究习惯,我要在路上思考,边走边想,走到哪儿想到哪儿,周围的环境变化能够给我一些启发,这种即兴思维能给我提供更多灵感和放松。请男爵大人一定要答应我!”
马修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早说嘛。
还以为老数学家想要辞职回阿基坦了。
原来是从室内研究变成了室外头脑风暴。
“这样啊,没问题。”马修顿时恢复笑容:“有什么需要我给你们提供的吗?”
“也不需要,就是告知男爵大人你一声,这样的方式我几十年习惯了。”
老学者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提着箱子走到哪儿想到哪儿,一直都是这样,我的自然力学体系也是这样一点点搭建出来的。抱歉,看来我几十年的流浪思考习惯了,反而没办法坐下来。”
“好说,理解,理解。”
“惠特曼既然和我们一起,那就跟着我和杜莉每天一起吧。”普朗克说:“过去我一直身体很好,就是因为教学后天天都在走,房租涨价得厉害,不少时候我只能找个路边椅子睡一觉。多走一走,或许对惠特曼恢复有帮助。”
说完,老学者就带着还有些反应迟钝的惠特曼一起离开。
随后几天,庄园里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普朗克、惠特曼两人提着皮箱沿着庄园人行路一路走着,后面是背着包的学徒杜莉·斯密。前面两个学者经常自言自语着什么,一会儿就停在,在路面或者墙壁上写写画画,有各种计算和公式推演,甚至还有一些受力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