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月色之下,羽箭在空中呜呜呜的呼啸着,飞过空空的庭院,射破窗棱、透过帘幌、劲道不衰,钉在书房内的楹柱上。
“笃”的一声响。
那箭钉在楹柱上,入木三分,箭尾犹自嗡嗡嗡颤动不已。
少年天子惊骇的扭头惊骇的望着射进来的那支箭,他手上的那本书也惊落在地,地上还有一枚摔得粉碎的瓷镇纸兽。
箭射透窗棱的时候,他已经警觉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他以为那一箭会射向自己,尖叫的同时本能的头一歪,闪躲了一下,然后厉声叫道:“护驾、护驾........”
但须臾之后,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一箭绝非是要行刺于他。
因为箭穿入房间之后,经过他的头颅平行位置之时,至少距离他的头颅有一米开外,真正的刺客,箭法准头不会这么差。
更主要的是,他惊骇之余,回头发现箭杆上还绑了一卷黄色的帛书。
惊魂未定之后,他小愣怔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将箭从柱子上拔下来。
有几名宦官从屋外冲了进来,俱是赤手空拳,慌里慌张,待到看见他无恙,心中才一块大石落地,但一个个显然还是心有余悸,生怕他怪罪。
他挥了挥手,牙齿有些打颤,道:“你们退下,这人并非要行刺朕.”
他的眼神之中有些悲凉之意,他仓促惊呼,冲进来的只有几个宦官,甚至连一个羽林军卫都没有,他心想:“这射箭的如果真要行刺,自己的性命倒真是堪忧。”
他等了片刻,才有几名羽林侍卫姗姗来迟,但依旧是出工不出力的样子,他们打着灯笼大呼小叫了几声抓刺客之余,草草搜寻一番,一无所获。
一阵喧嚣之后,周围复归于宁静。
宇文泰和萧赞依旧伏在屋脊之上,窥探着御书房的动静,他们射给皇帝的那封帛书,书中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他们接下来还要观察皇帝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
皇帝默默的走到楹柱旁,将箭拔下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愁眉不展。
宇文泰见此情状,心中更加替这个少年皇帝难过。这位少年皇帝元诩皇帝今年还未弱冠,是北魏的第九位皇帝,史称魏孝明帝,可是今晚他却要直面他人生最艰难的一件事情。
宇文泰本不赞成采取箭射御书房这种手法。
不过,萧赞有一句话很对,你想知道皇帝为人如何?是何等样的一个人?能否中兴大魏?或者是汉献帝?这种手法最好,你可以通过这件事来判断。
有一句话是,溃痈虽痛胜于养毒。所以让皇帝直面这件事,对积极者有积极意义。
这件事事关太后,太后是皇帝的娘亲,太后还是当今天下权势最大之人,天子有权知道此事。
野史传闻,太后并非皇帝娘亲,而是太后夺了后宫其他妃嫔的孩儿,抚养长大,宫禁深秘,无从查探。
宇文泰对这些野史杂谈,并无兴趣,但他对太后和皇帝的关系还是有所知闻的,这十余年中,少年皇帝与太后胡承华的关系并不甚好。
太后始终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想要干掉她,而少年皇帝,也怀疑太后随时有可能会干掉自己。数年之前,约莫在皇帝十岁左右的年纪时,权臣们将太后幽禁了四年。
这四年,被幽禁的太后颇迁怒于自己的儿子,这次幽禁造成的母子嫌隙,之后再也没有恢复过。
犹如一面破碎的镜子,即使破镜重圆,终究裂痕犹在。
今夜,他们射入御书房的这支箭,有可能将皇帝母子之间的决裂推向一个更不可预知的将来,甚至,有可能是太后母子短兵相见、鱼死网破的将来.......
少年皇帝这时正将箭杆上绑着的束帛取了下来,在桌子上缓缓用手铺展平整。
他已经在读宇文泰射进御书房的那封信。
信笺上写的内容令他大为光火。
上面的话不多,正是萧赞所写。
只有几句话:“陛下谨启,草民有一天大要事欲密告之,太后此刻正在与一名叫做杨白花的男子偷情。今夜,陛下若不去捉奸,那么草民便去捉奸了,明日太后丑声将传遍天下.......”
这幅帛书后面还绘制了几幅图画,内容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