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看到的情形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一个足足有一丈开外的高大身影正挥着胳膊,不紧不慢地紧跟着他们。那身影的胳膊很长,袖子很宽大,像挂着一面旗;头是三角形的,腰很短,但很粗;没有腿,离地三尺来高。更奇怪的是,他追赶的速度和竹排的速度一样快,好像是固定下来了一样,一直保持着相等的距离,怎么也甩不脱。
“是大路神吧?大路神就是这个样子,像房子那么高,走路没有声音。大路神经常夜里出现在有鬼的地方,是专门保护好人的,遇到那东西你别慌张,若是它挡着你,你冲它要东西,它还会帮你呢!别怕,他只是跟着,并不害人!”
虽然听人说过,毕竟头一次见面,不知脾气如何,郑恩嘴上这么给柴荣壮胆,自己却情不自禁地也打了个寒颤!
“是啊是啊,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做行商的敬的就是路神。东西南北中五路神灵我们全都敬。我们每年正月初五,都要抬着烧鸡、猪头、点心果子,敲锣打鼓放鞭炮迎接路神。我们当行商的年年给他们送礼,关系铁着呢,他怎么会害我们?”
虽说自己年年送礼,毕竟不知道收到没收到。柴荣嘴上这么说,身上却抖个不停。他只觉浑身发冷,在货车上翻出长衫,两只手却像患了鸡爪风似的抖得伸不上袖子。
“岸上没有路,怎么会有路神呢?别是个妖怪吧?你看,在向咱招手呢?好像还有条尾巴——过来了,过来了,好像更近了呀!”柴荣越不想看,越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越是看得仔细,越是增添疑惑,越是心中害怕。
郑恩看看,觉得还是刚才的样子,赌气说道:“管他神了怪了,不理他,看他能把蛋咬了!”
郑恩这不敬的话还没落音,“哗啦啦啦——”尖锐的啸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无数个粗大的喉咙突然被强有力的大手卡住,从极小的缝隙中艰难地挤压出来似的,既尖锐刺耳,又暗哑低沉;像是少女尖叫,又有点像老妪呜咽的声音,并且好像是就在身边脚下!
柴荣打个寒颤,“啊”的一声尖叫,手中长衫应声而落。
他下意识地向夜幕下闪着幽蓝色波光的水面看去,两个光团自远处水面上正旋转着急速向身边飘游而来。不用说,这是水怪的眼睛!
柴荣两眼死死地盯着光球,仿佛看到了水面上时隐时现的水怪那庞大的身躯。
光团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与此同时,脚下的竹排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好像是地震发生,更像是小船陷入了旋涡。
根据竹排的摇晃颤抖和恐怖刺耳的声响,水怪应该是已经来到了竹排的下方。
水上的妖怪已经来到,岸上妖怪的手也伸了过来,柴荣闭上了眼,一面等待着死神的到来,一面交代后事似的向郑恩说:“乐子呀,我交了倒霉运,灾祸一件接一件!这回怕是躲不开了。我爹叫守礼,五十一,我弟叫茂儿,今年十二了,你要能活着,替我找找他们——”
“屁话,你死了我能活呀?别啰嗦,让我会会它。它若出来,我缠住它,你跳水跑开!”
郑恩说着,挥起手中枣树,大叫一声,先向水下的怪物戳去。
枣树入水大约二三尺,便像是碰到了软乎乎的怪物身体。郑恩连续戳击多次,等待片刻,见怪物没有什么反应,便用枣树插下,试着挑了两挑。手的感触很清晰,下面是松散的。
“他姥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郑恩放下枣树,跳下水去。
怪!郑恩跳下水,水只到膝盖上方,脚下软糊糊的,明明是松软的泥沙。
他手推竹排摇了几摇,发现阻止竹排的力点在前头。他趟水绕过去,借着星光观察,见排头被两个枝枝叉叉、乌黑乌黑的东西挂着,像是传说中龙的角。
“真的有龙吗?”他想起龙女招亲的故事,笑了起来:“哈哈,龙王爷难道真的相中我这个黑女婿,亲自来请我吗?”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探身抓住,运力一搬。
“咔嚓”一声巨响,“龙角”应声而折。
“我草!传说你神通很大,怎么这么不经收拾!”他边自言自语边将“龙角”撂给柴荣,不在乎地叫道:“大哥,我撅断了龙角,龙王爷也没把我怎么样嘛!”
柴荣正闭眼坐着等祸,“咔嚓”一声巨响,惊得打了个哆嗦。他还以为是被吞进了水怪肚腹,或是被抓进了龙宫,听郑恩说话,又被“龙角”砸了一下,睁开了眼。
虽然还是坐在竹排上,怪异的现象依旧,但经过郑恩大喊大叫这一番折腾,柴荣在感觉上已不像刚才那样恐怖。他拣起“龙角”摸了摸,湿漉漉、滑腻腻的,但断茬处却毛刺刺的,并且那毛刺有软的感觉。“龙角”应该是骨头的,这不像啊!他借着星光仔细看,草,分明是一个枯树杈子!
柴荣胆大起来,爬起身在竹排上转圈看了一周,问了郑恩水有多深,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搁浅在了一个被洪水淹没着的沙州上。那“龙角”不过是一个干枯的树桩,那怪异的声音是急促的洪水被竹排所阻从缝隙中冲激而发出的啸声。
解除了恐怖,再看岸上,那大头鬼不过是岸上一棵残枝败叶的树。因为竹排被沙州上的枯树挂住,河水造成的眩晕感和哗哗的水声,使二人产生了还在行走的错觉,看着便好像是在与竹排同步行走似的。而那被当做水怪眼睛的大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