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中除了水掌柜,还有一位僧人。
和尚大喇喇躺在榻上,只顾逗弄手中一只尖嘴鸟儿,见有人进来,屁股蹭了蹭,改成侧卧,眼皮一翻,一道目光冷电般射了过来。
“魔修!竟是魔修!”
杨寒被和尚盯的不爽,脑中一阵混乱。虽说此间百无禁忌,但怎么也想不到水掌柜会交通魔修,毕竟魔修犯起病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杨小友来了,随便坐吧。”
水苍术与杨寒是混得极熟的,笑着指了指对面空座,便把他晾到一边,转过头与那和尚说话。
这位连水酒馆的掌柜本是连水盟金丹,白山大乱后来的蒹葭坊,比杨寒还晚几年来的狮域。
这人虽是道门,却有些谦谦君子的作风,不怎么端金丹的架子,一来便与杨寒认了老乡,修为境界虽有差,但交往起来有时比平辈还随意。
杨寒偷偷打量和尚,那人生着一只大大的鹰钩鼻子,鱼泡眼鼓的厉害,几乎要从眼窝子里掉出来。瞳仁中微微闪着红光,虽然邪异,但入魔并不很深。
僧袍倒也干净齐整,杨寒认得跟脚,像是南林寺那边的款式。一双赤足全无形象地搭在榻沿上,白的像是冷水里刚捞出来的死人脚。
感到和尚有意无意扫量自己,杨寒莫名觉得古怪,心中不喜,索性手捧茶杯,眼观鼻,鼻观心,暗暗揣测和尚来历。
“啊呀!”
和尚怪叫一声,杨寒定睛瞧时,心中大惊,手上一抖,险些将茶水撒将出来。
那只尖嘴鸟儿趁和尚一个不注意,一口将他的眼珠子啄了一颗,待杨寒见到,那眼珠已被它生啖了!
“你这馋嘴畜生,还没到饭点儿呢!”
和尚平淡嗔怪的话语更令杨寒汗毛倒竖,觉得今儿真是撞见鬼了。眼睁睁看着和尚取出一粒暗红色丹药吞下,被吃掉的眼珠生生又长了出来!
什么生肌符、断续膏之类,杨寒自己也用过,但似这种专生眼珠的药却闻所未闻。
“只盏茶功夫,这也忒快了吧!”
听那和尚言下之意,他养的鸟儿却好像专食眼珠一般!
那两人聊的尽是些没营养的闲话,杨寒本想找个话缝儿告辞,但眼下光景却又不好走。再看老水,那厮却像没事人似的,对和尚的怪诞行径视若无睹,根本见怪不怪。
水掌柜见与和尚聊的差不多,招来一个童子。那童子捧着托盘,上放十块三阶灵石。和尚这才慢悠悠起身,取了灵石揣进怀里,宣了声佛号,告辞出门。
到了门口,却回转身子,对杨寒说道:
“这位道友,我观你气色,有飞鸟浮云之相,时聚时散,已成破败之势,不吉,不吉!”
杨寒一愣,正欲问时,和尚又道:
“因见鱼船上逆滩,鸦飞鹊乱起因缘。前滩过了浑无事,更有后滩过更难。难!难!难哪……”
说罢,带起嗖嗖阴风,摇头摆尾地走了。
“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嘛?”
杨寒搔搔首,这一天的好心情全给和尚一句话糟蹋了。水掌柜老神在在的摆摆手,示意不必挂怀。
“不用理他,鸟和尚一向神叨叨的。”
“原来他叫鸟和尚。”
杨寒一时好奇,忙向水苍术打听和尚跟脚。
“唉,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水苍术叹了口气,说起和尚的过往。
鸟和尚本是白山破落户,因有些望气观相的天赋,早年间在连水城支了个摊,算命卖卦讨生活,水苍术与他见过几面,不过点头的交情。几年后他便消失了,后来才知道是去南林寺做了和尚。
水苍术是在穷光堡碰到鸟和尚的,两人又乘坐一趟兽船来的狮域,路上便熟络了。
“和尚在【彩石坊】立了身,我却因听说蒹葭坊水好,颇有水乡风貌,因此多走了一站。”
“这么说他来狮域之前还未入魔?”
“可不是,听说他在一次探险的时候遇到那只魔鸟,这人也通些御兽法门,竟将魔鸟收作伴兽,因此也渐渐入了魔道。”
说到此处,水苍术露出一丝不屑,咂咂嘴道:
“那鸟儿名唤【伪无形啄目鸟】,金丹修为,除了眼珠子,此物也爱吃脑髓,生猛的很。有此依仗,才有了鸟和尚这个诨号。不过……他倒比御兽门还御兽门,一个筑基,金丹架子端得比我还足哩!”
杨寒陪着水掌柜干笑几声,顺便把和尚鄙夷了一把。
“不过,和尚到底有些能水。”
水苍术话锋一转,虽说白山修士大多瞧不惯御兽门作风,但对于这种有伴兽的人却也不敢小觑。
鸟和尚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根本就是个假和尚,不过他混得倒也不差。
他在彩石坊的黑市做着帮闲,扛着这块幌子到处撞木钟。还跟御兽门过来的一群棒客勾勾搭搭,整天厮混在一起。
“你说化缘你就好好化缘,咱也不短那几块灵石,净给我整这有的没的!”
水掌柜想起被和尚讹走的十块三阶,气不打一处来,将一本册子扔到杨寒面前。
杨寒略翻了翻,里面是各色法器、丹药等物,配有插画,制作十分精美,知道是拍卖会的拍品。咋咋舌头,指着一幅果女画像说道:
“他们真是什么都敢卖啊!”
杨寒一向精穷,除了在白山时的一两次,几乎从不出入拍卖行这种高端场所,黑市更是从没去过。
狮域的黑市比内地又不同,炉鼎不算什么,魔器、鬼道物事一样明火执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