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孙铮练完功,将自己写的游记交给赵元福。
每次到有城镇的地方,就会通过锦衣卫或者驿站把这一段的游记发回去给朱厚照看,这是孙铮和小太子的约定。
赵元福接过小本本,一脸便秘的模样。
之前已经发过几次,赵元福也曾经翻阅过。
他发现小爷写的东西很直白,用的就是平日里的大白话,甚至比民间流传的那结话本还要白,却总能把很平常的事写的妙趣横生。一路见闻完全不掺假的写上去,而且事无巨细,让人读过就如同亲历。
他能明白这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真诚的友情,也能理解太子殿下看到这样游记时,如同自己陪在小爷身边那种感觉。
但现在他担心的是,小爷如果原原本本把消灭黄沙马匪的事情都写上去,这么大的丑闻传进宫中,引发的一连串事情怎么收场?还有,其中还死了四个太祖血脉,没人说倒也罢了,真被捅出去,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挂落。
见他不放心,孙铮拍拍手:“反正我是不会瞒殿下的!他说只是自己看,不会告诉旁人!现在交给你,发不发你自己定。我出去逛,傍晚回来。”
赵元福心里直抽抽,黄沙匪这事就已经不得了,再加上四个宗室死于非命,您还真是一点不担心!见他要出门,连忙喊孙、李二人跟上。
大户人家上街,为啥一定要有跟班?不只是显示身份,免得被人冲撞。更是必要配置,硬通货是银钱,稍微想买个像样的东西,光是银钱就得带好几斤。富家子弟谁能受这罪过,可不就得专门喊个跟班嘛。这和后世美女逛街,喜欢牵条舔狗扛包是一样的道理。
孙铮一身富贵少爷的打扮,身后又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还真没谁不开眼来骚扰。
文庙往往是每座城池香火最旺,最繁华的地段。朱表桂舍得拿出这地段的宅子,足见庆成王府确实很有钱。
当然,在太原城,最有钱的当属晋王府,没有之一。某种意义上来讲,整座太原城,都属于他家私产。
文庙和晋王府,也只有一街之隔,都不用费脚,走出街口就能看到晋王府院墙。
文庙一条街,分布着各种出售文房四宝和书籍文玩的店铺,不少头戴大方巾,穿着蓝衫的学子游走其间。倒是显得生机勃勃,文气盎然。
可是转出街口,再看仅仅一街之隔的另一条巷道,几个拖着枣杆,捧着破碗,一路颤巍巍向行人乞讨的流民,小心翼翼打量过往行人,连乞讨的声音都尽量压低,唯恐冲撞了贵人,惹来麻烦。
随意而行,这一路上,孙铮不光看到了卖菜的、卖苦力的,也看到了头上插着标草,被当做商品出售的男女老幼。
仅仅一街之隔,一边是莺歌燕舞,四海升平。另一边,则是鬻儿卖女,颠沛流离。这种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就这么共处同一片阳光之下,泾渭分明,井河不犯。
这就是大明朝现状的缩影。
整个大明就处于这么一种两级分化的状态,从建国开始一直到灭国,从未有过实质性的改变。
有很多明粉一说大明,就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这不正是普通百姓缴粮纳税,辛苦奉养的国家应尽的义务吗?
说到底,民众没有真正觉醒,没有彻底的社会改革,任何王朝,都不过是互相比烂而已。
街边传来一连串叫好声,闻声察看,是一座露天茶摊,说书人正说到妙处,引发的茶客喝彩。
孙铮本来没在意,却听到茶客中有人喊:“老罗你莫欺心,这事可马虎不得,那黄沙贼果真被一窝打干净了?那往后这商道就太平啦?”
咦?有点意思,这才几天功夫,消息就传遍了?
默默入座,要了一壶茶,静静听那说书人吹牛。
那人一拍惊堂木,口若悬河的讲起了最新最劲爆的段子。说的正是汾阳城庆成郡王之子、镇国将军朱奇涧父子出游,路遇黄沙匪打劫,双方血战连场的故事。在这位说书人口中,那场战斗可谓一波三折,惊心动魄。
经过一昼夜的厮杀,最后在赶来的王府卫队帮助下,合力将整个黄沙匪击杀大半,并且连夜追击,直接攻破了其老巢,将其一网打尽。
那么为什么平日只敢欺负百姓,专捏软柿子的王府队队,竟然一反常态,这么拼命了呢?原来这帮黄沙匪,打劫的时候,一波箭雨射死了两位朱家少爷。随后大战打到夜里,乌漆墨黑的又不知怎么的,连镇国将军也在乱军中被杀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王府卫队还能不拼命?这才有了后面被击破老巢,连根拔起的事情。
这一番故事,讲的跌宕起伏,剧情又设计的合情合理,一群茶客听的津津有味。
瞧瞧人家朱表桂,这才两天功夫,不光把府里事务处理干净,连社会舆论都一起操持了。
孙铮不得不佩服,所以说人家在这方面才是专业的!这种人不成功真是没天理。
听完故事,趁着说书人讨赏。孙铮扔下几枚茶钱准备离开,就听茶客中又有人起了哄。
“老罗你便是爱胡吹大气!什么黄沙匪不开眼惹了镇国将军,咱们山西诸镇,谁不晓得那黄沙匪便是镇国将军自家养的狗!”
众人登时转移了目标,纷纷出声询问。
那汉子爽朗笑道:“我便是晓得,那剿了黄沙匪的,并非什么镇国将军卫队。他们是本是一窝子,怎么可能自己剿自己?”
有人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