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包工头的名字他听说过,在当地小有名气,很会挣钱,家里修的是五层大楼房,开的是拉风的小汽车,当老家人还视传呼机为高科技玩意时,这家伙手里就玩起了大哥大。
也就是在收到大哥的来信后,他把请假探亲的时间,定在女孩子结婚的那几天。之前他是准备当了班长后,再请假的,因为当班长的,会多出五天假期,可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那你见到她没有?”梁荆宜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不要急,稍安勿躁,容我好好想想。”宗儒麟又点上一支烟。
“第三支烟了,还有没有啊?没有,我去阿枝店给你买。”梁荆宜从车座上弹起来。
宗儒麟拍拍给养车的车厢板:“坐在这个车上,他还敢去阿枝店买烟?”
“我不是怕你没有了烟,缺少灵感嘛,我还想继续听你的故事呢!”
“坐好了坐好了,不要激动,故事肯定讲完的。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烂尾和讲故事讲到一半,就当太监的人。”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重新坐回车座的梁荆宜把那盘烧了近一半的蚊香拿出来放到车厢里,他朝宗儒麟嘿嘿一笑,“不让蚊子咬你。”
宗儒麟接着说,他回家后,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担心他会闹事,他保证不会闹事,说我只是想见女孩子最后一面,问她为什么不等我。
在女孩子出嫁的头天晚上,大概也就是十点钟的样子,他去到她家楼下,看到她家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女孩子房间的灯也亮着,可他却不敢去打扰她。
他坐在外面,抽完了口袋里带的两包烟,此时天也亮了,汽车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他知道这是接亲的车来了。今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子,可惜新郎却不是自己。
他赶紧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女孩子家里闹腾了一阵,鞭炮声响起,接亲的车队开走了,他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到部队后,他收到了女孩子给他写来的信,信里说,“忘了我吧,如果还有来生,我下辈子嫁给你。”
当然收到这封信的他,也没有回信。
后来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女孩子那晚一直站在窗帘后面看着他,看着他就这样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而她哭了整整一晚。
“班长,我都听得感动到流泪了。我就想问你,后不后悔那晚没上去问为什么?你不是跟家里人都保证了,说要去问一个为什么的嘛?也许那晚你鼓起勇气上去了,俩人还会有复合的机会呢!”
“你傻呀,不可能的。当时我想通了,事情都已经到那一步了,问了又有什么用。还复合呢?怎么去复合?又靠什么去复合?”
“那你们还能不能做回朋友啊?”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俩人又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哪怕是作为一个可以相互交心的好朋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梁荆宜希望班长能说“我们还是好朋友”。
结果却令到他失望了。
“真正爱过的人,绝对做不了朋友。为什么你知道吗?一见面,就心炊;一拥抱,就沦陷;一触动,心就动;多看她一眼,你就想重新拥有。所以啊,爱过又痛过的人,要么一生,要么陌生。”宗儒麟弹出了第三个烟头。
“你这种想法,听起来有点极端。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精彩的感情经历,佩服佩服!”
“少拍马屁,这会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要替你把关了吧?”
梁荆宜笑笑:“懂了,一个受过伤的男人,不希望看到有人再重蹈他的覆辙。”
“就是这么个意思。”宗儒麟把烟盒掏出来,单手用力砸下,只听“啪”的一声,烟盒外面的那层塑料包装纸破了,“烟也没了,故事也讲完了,你满意了没有?”
梁荆宜连说“满意”,班长的爱情故事,虽然结局不太好,但是贵在过程凄美,令人听过之后浮想联翩。
他问班长想听他的故事吗?
宗儒麟反问,你个小屁孩子也会有什么好听的故事?
他便讲起了与小师妹的那些往事,
不过宗儒麟似乎对这个兴趣不大,成年人了嘛,看问题都是走的现实路线,对那些看似虚头八脑的东西,已然不当一回事。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梁荆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对班长的那段感情经历来了个复盘。
他认为班长存在两个重大失误:
一是那晚自己明明站在人家屋外面了,为什么不选择进去问个清楚,或者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希望班长即便是分手,也要分得明明白白的。像这样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分手,这不是整得大家都一头的雾水嘛!说难听一点,班长对待感情,给人有一种稀里糊涂的感觉;
二是女孩子的心思,班长根本就不懂。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情感世界的“大马哈”,脑子和身体一样都是硬梆梆,都是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要是他早一点觉察到女孩子的异样,比如一发现写信不积极了,或者是在信里面有什么端倪了,马上问清楚原因。可他根本就没意识到问题嘛,如果不是大哥写信跟他说,女孩子什么时候要结婚了,等他当了班长再回去探亲,人家女孩子早就已经当妈了。
当然了,他回去也等于白回了,人没见到不说,事情也没问清楚,不明不白地回家一趟,最后落得满地伤,再返回部队。
这叫做“一地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