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孙文武把请假章从营里领回来,并交给了梁荆宜。
他没有着急写,而是利用午休起床后的时间,去了一趟连部。
他得找连长和指导员提前说明情况,毕竟,请探亲假有将近二十天时间不在连队。
在此期间,班里的各项工作交接和落实情况,必须得到连队领导的首肯和支持。
排长钭星宇的那一关好说,上午他已经探明了口风,钭星宇对他请探亲假,那是一个字——准。
当他敲门报告问好,坐在连部靠墙的小板凳上说明来意时,连长吕祥云给他倒了一杯冷水,并亲切地问:“六班长,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双手接过那杯水,呷了一口:“连长您看连队什么时候方便呢?”
要是放在去年,他表现可没现在这么自然。
记得前任连长徐志乐找他聊天谈心,当时也给他倒了一杯水,可他即便是难为情地接过了那杯水,也没顾上喝它个一口或是半口的。
那时候,见到连队领导心情是紧张的、忐忑的,而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种日常。
第三年的班长了,不管是从兵龄,还是从气质上,都要比第二年要显得成熟、淡定和从容许多。
“咦呀,稀客啊,这是起的什么风,把我们的梁荆宜同志给吹到连部了!”指导员姚江生端着脸盆从外面进来,他刚才去洗脸了。
“指导员好!”梁荆宜迅速从小板凳上弹起来。
对姚江生,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去年十二月初,他从教导队集训回来,刚刚接任连队指导员的姚江生找他谈心,也就是那一次谈心,让他觉得这个指导员不简单。
抛开作为连队主官的责任不谈,此人在洞悉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和彼此的情感交流上,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有些领导找战士谈心,可能仅仅是局限于了解对方的某些真实想法而已。
而他却让人感觉是谈起来,就可以完全交心的那种。
也是那次谈心,让梁荆宜有种重任在肩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仿佛自己的军旅生涯与榴炮一连紧紧捆绑在一起,相辅相成,荣辱与共。
和前任副指汪月一样,姚江生也是参加了京城的大阅兵,可是他与汪月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提及过参加阅兵是一件多么牛叉的事情。
“坐坐坐,这么客气干嘛!”姚江生放好了脸盆,转头笑着问:“你来找连长汇报本班呢,还是汇报个人的训练情况?要不就是汇报思想工作?我跟你说啊,如果是汇报思想工作,你应该找我指导员才是对的哟!”
姚江生这话问得很“俏皮”,军事训练上找连长,政治思想工作上找指导员,本身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这是事实,连队领导的分工就是如此。
“我是来找两位领导请假的。”
“哪里不舒服了?”
说完,姚江生马上靠过来,如果梁荆宜说自己发烧,恐怕这人会立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有些烫手。
搞政工的干部,会做思想工作是一方面,在细节问题的处理上善于下功夫,也属于是他们的职业特性。
望着被问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梁荆宜,吕祥云主动出手打起了“圆场”:“指导员,他是来请探亲假的。”
“哎呀,连长你怎么不早说呢!”姚江生表情严肃不说,他还故意瞪了一眼吕祥云,看他那个样子,似乎很不满意。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两位连队主官这一问一答的“双簧”,反而让心情平静的梁荆宜,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他站起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指导员,怪我跟你没说清楚。”
明明严肃脸的姚江生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不要紧张。”
原来如此!
“指导员,我胆子小,你莫吓我。”恢复到正常状态的梁荆宜,也不缺乏“耍宝”的天赋。
“请假单呢?”
“在宿舍里。”
“马上去拿过来。”靠背椅上坐着的姚江生,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帮你填。”
请假单拿过来,除了需要团军务股签字盖章同意的部分外,姚江生很快填好了内容和盖好了连队的章子。
请假时间共计十九天,其中正常的假期是十五天,包含了班长假五天,往返路程四天,从四月一日八时起至四月二十日八时止。
这张请假单,只需要明天自己拿到团军务股签字盖章就可以生效了。
二班长贾剑下午训练时,听说梁荆宜请了探亲假,这家伙也火急火燎地自个跑去营部,拿了张请假单回来,有梁荆宜在前,他的请假之路自然也是顺畅得很。
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召开连军人大会,具体讲什么内容,大家无从知晓。
在会上,作为主持人的姚江生以“连史”作为开场白,讲到了“连魂”这个问题。
他说:“一个没有连魂的连队是不幸的,一个有着连魂,并且牢记自己峥嵘历史的连队,它肯定能从容地面对当下的一切困难。榴炮一连作为炮兵团的第一连,它的连魂是什么?它的连魂就是‘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争’。”
说完,他转身把这十个字,写在小黑板上,随后,带领全连官兵连续呼喊了三次。
平时喊这种口号,像“走过场”一样的一连人,今晚却显得个个精神亢奋,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缘故,或许是姚江生所说的“连魂”,在全连官兵的心里引起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