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请假去镇上的银行取钱,拿了请假条又着装整齐的梁荆宜刚出了宿舍,就听到连值日在后面喊:“六班长,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二连的人拿过来的,上午他们连队的文书在营部取信的时候出现手误,把一连的信给拿走了。
“咦,信不都是上午来的嘛,怎么下午也有的?”带着疑惑他从连值日手中接过信。
如果不看字迹,仅看发信人的地址,他已心中有数,这是修福立写的。
寻了一处无人且阴凉的地方,他拆开信来。
修福立在信的开头,写了这么几段话:军旅生涯和现实生活的区别在于,前者拔光我的刺,把我锻造得方方正正;而后者,却不喜欢我的方方正正,总是企图把我的棱角磨平。
在这么几段话的后面,他主要是介绍了自己的近况,以及退伍回家后,找工作的一些遭遇。
他说,对当两年兵回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部队教给他的东西,回到地方上基本没有用处。
有个好身体算什么,现在回到地方上是用文凭、用大脑的时代,身体好,只能做苦力,干最累的活,赚最辛苦、最少的钱。
他还讲了一个听起来很现实、很悲催的事情:某天,他去市里的一个小区应聘保安员,招聘广告上面写的第一条必须是退伍军人,结果等他去了之后,那个负责招聘的人笑着对他说:“小伙子啊,你去数一数,我们小区两个岗位的那四个保安员,看他们的牙齿加在一起,还能不能凑齐一桌!”
招聘的负责人这么说,无非就是拐弯抹角告诉他:这份工作你不合适
当然了,他讲的这个事,肯定有一定夸张的成份在里面,但也从侧面反映了,退伍兵找工作可以胜任的岗位太单一、不容易。
部队里教的知识和技能,都是紧紧围绕着如何能打胜仗。
而退伍回到地方,那就是如何搞好经济建设了。
两者的任务和性质不同,区别太大,没有什么可比性,所以,退伍兵回到地方,普遍的心理落差比较大,这就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由于弟弟上大学的费用和家里的日常支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准备跟着年长的乡邻们一道出海打鱼。
尽管这条路充满了艰辛和不可预知的危险,但他作为家里的长子,没有退路可言。
看完修福立的来信,梁荆宜心里也升腾起了一阵茫然感。
退伍了回家找工作,也是自己即将面临的现实问题,即便是自己年底留下来转了士官,可是两年后,也不得不再次面临这个问题。
修福立老家属于是沿海城市,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可以选择跟着老乡一起出海打鱼挣钱;而自己老家那个穷乡僻壤的环境,根本就是无鱼可打。
一旦自己退伍回家,那就是接过父亲手中的牛绳和母亲肩膀上的锄头,对着那几亩薄地,挥鞭犁田。
这么一想,他不禁顿感凄凉。
可当他抬头看到水泥走廊前,那平头后又重新生出一些嫩枝来的芒果树时,瞬间,他的斗志又上脑了。
怕什么?
芒果树锯平了脑袋,都可以抽出嫩芽,我还这么年轻,就算是今年底退伍了,我身上没什么技能,也还是可以重新学习的嘛!
要是我运气好,找个强悍的另一半,还用得着这么辛苦的奋斗?
这么一通不着边际的“痴心妄想”下来,他的心情当即舒畅了好多,如果不是考虑到大白天人多的缘故,他都想试一下流流“哈拉子”的味道了。
“师弟,女朋友又来信了?”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于陈进文。
这货是二班的副班长,今天在炊事班帮厨。
“是修哥写来的,你要不要拜读拜读?”说完,梁荆宜径直把信递了过去。
“么的,没心情。”陈进文脸色不悦。
要知道二师兄是个充满阳光且拥有积极生活态度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以微笑示人,像这种一脸阴沉的状态,在梁荆宜的印象中,还是比较少见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看到贾剑这扯淡玩意就来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的新兵?”
“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荆宜被他说得有些迷糊了,二师兄心情不爽,怎么又会与贾剑给联系上了?
“那个叫付亮易的鸟兵,居然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嗯,什么坏话?”
“这鸟兵说我,当兵来了部队,头发是没机会梳成中分了,却把两颗大门牙搞成了中分!”言罢,陈进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继续念叨,“狗日的还说,要是我那两颗大门牙把人家咬一口,特么的马上去医院打‘破伤风’都没用!”
“我考,还有这种事的?”控制不住情绪的梁荆宜把头转向另一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两千年的新兵别的球本事没显山露水的,但是在“瞎扯淡”这方面,倒还是观察得挺仔细的。
“你跟贾剑说了没有?”
“没有。”陈进文不无懊恼地飙出一句,“说了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要不我找个理由,教育教育那小子?”眼看师兄受挫,情绪纸落,作为师弟的梁荆宜自然想为师兄出头,扳一点颜面回来。
陈进文也没当场表明态度,似乎有点左右为难。
在部队里,老兵教育新兵是不是需要太多理由的,只要你不特别违规,那几乎就是一种常规操作。
老兵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