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梁荆宜的判断是错的。
刘强富不是蚊帐的接口处开了,而是另有隐情。
在电筒光的照射下,一根白色的细线,穿过八一大裤衩子,经后背,再延伸至耳朵里......
看到了耳机,梁荆宜暗叫“不好”。
指导员姚江生示意叫醒他。
梁荆宜上前,隔着蚊帐用力推了两把。
刘强富翻身,半抬起脑袋,眯着眼睛,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愠怒:“特么的谁呀?你叫错岗了,我昨晚刚站过的。”
少部分老兵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所谓的“起床气”。
比如在午休时间,你有个什么事情要麻烦他,可当他被你叫醒后,轻则赏你几个白眼,重则就是直接开骂了。
但是等这个时间一过,又是屁事没有。
这种毛病啊,也是属于“惯”出来的。
像刘强富表现出来的这种状态,就是典型的“起床气”。
如果不是耳朵里塞个耳机,如果发现他犯错的不是干部,而是战士,也许深更半夜的叫错了岗,他骂骂咧咧吼上个几句,宣泄心中的郁闷,也还算是有情可原的。
不巧的是,今晚查岗的是指导员,刘强富撞到了枪口上。
不等梁荆宜开口,姚江生扯开蚊帐,压低了声音说:“起来!”
凌厉的电筒光射在刘强富的脸上,这货先是傻愣了两秒,等脑子清醒过来后,他立即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别藏了,出来。”姚江生那低沉且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秒后,刘强富穿着八一大裤衩子和拖鞋站到了宿舍外面,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从阿枝店买回来的袖珍收音机,而白色的耳机线,则是从颤抖地指缝间漏出了一截来。
四班的人都在休息,一人犯事,也犯不着全班跟着一起吃药。
毕竟,这里不是新兵连,药一旦吃不好,还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负作用。
“没收。”姚江生示意梁荆宜把那违禁物品拿过来。
昏暗的路灯下,刘强富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把收音机递给梁荆宜的同时,扭头把目光对准了姚江生:“指导员,我错了!”
“还知道错了?你是骨干啊,骨干是应该起到先锋模范作用的,可你......”姚江生摇摇头,“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晚上一共查到两部收音机,样式一模一样,可以确认这两部都是从阿枝店流进来的。
早操训练回来,刘强富把梁荆宜拉到一边问:“指导员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梁荆宜回应。
他注意到大师兄的眼睛是红红的,不出意外的话,这货估计被他俩叫醒后,就睁着眼睛一直苦等到天亮。
也难怪大师兄这么伤心了,要知道他今天本来就可以脱离连队,远赴团教导队参加文化复习的。
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鬼知道还能不能去得成?
关于手机、传呼机和收音机,部队明令禁止: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都不能私人拥有。
这三样里面,手机和传呼机战士们买不起,他们唯一够得着的只有收音机。
其实,收音机是这三样里面危害性最弱鸡的,像阿枝店出售的这种巴掌般大小的收音机,收不到几个频道,也根本听不到领导在大会小会上强调的“敌台”。
到是领导在会上讲过一个战士听了敌台的播音后,武装泅渡漂洋过海的事例,让梁荆宜印象深刻不说,而且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这个战友很是弱智。
事例是这样的:
前些年,海防部队驻某岛的一个第三年老兵,利用请假去市区办事的机会,偷偷买回了一部收音机,他经常会在独自站岗的时候,收听敌台的广播节目。
敌台嘛,广播里面那些个男女播音主持,自然是竭尽所能地抹黑我们的祖国,砥毁我们的军队和军人,说这边啥也不行,啥都落后,没钱没自由。如果鬼佬发明的电视机这边没有引进的话,他们都准备说,海峡的另一边还特么是原始社会了。
而吹嘘他们自己呢?
什么都好,大部分人都过得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有钱花不完的生活,甚至,连他们那边圈养的老母猪,都可以秒杀这边的一切牲口。
这播者有心,听者也就有意了。
眼瞅着当兵三年快要退伍了,自个还是碌碌无为没什么进步,想着就这么回老家,面子上挂不住,于是,这个老兵心态出了问题。
他决定铤而走险,偷渡过去享受天堂般的梦幻生活。
海防部队比一般沿海部队每年的海训时间更长,所以说,他们那些人的游泳技能会更好。
偷渡计划,老兵选在过了零点之后,他站岗的那个时间段进行。
在计划实施之前,他多次向途经小岛出海打渔的渔民,问起关于敌岛上的一些情况。
其实,敌我双方的这些小岛,在大海上就像是一串散落的珍珠,它们之间相距得并不是太远,只是因为某些历史原因,不能聚拢在一起而已。
要是天气睛好,手拿着望远镜,可以看到敌岛上面有人和动物在活动。
老兵估计以自己的体能,两三个小时之内完全可以游得过去。
这晚上零点一过,他的计划开始付诸实施了。
下海的那个点,是他早就踩过的,并做了记号。
敌岛的那个大致方位,也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后,也许还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