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临时炮阵地。
如果营里没有其它通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连协同训练了。
炮排按计划完成射击准备,打了几组口令后,在副连长朱金陵的授意下,连值班员吹响了哨子:“休息十五分钟,各班把器材放好后,带过来集合。”
连值班员说的器材,指的是瞄准镜。
这玩意是精密的光学器材,经不起太阳的暴晒,因此休息的时候,瞄准手要给它戴上厚厚的保护套。
八月份的太阳,毒得正当时,哪怕你不活动,只要一冒头,那个汗就是“吧哒吧哒”止不住地往下坠。
连值班员把人带到有树的阴晾处,炮阵地所有人员坐成三排,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尽管全身湿透,但他们全然不顾。
指导员姚江生照例今天跟随炮排训练,在休息的时候,他讲起了以前读军校时,发生在身边的一件事。
他说,军校里面是有女学员的,只是比较稀少而已。
这个选题,乍一听上去,就显得很美好,异性这一块,正是这些荷尔蒙爆棚的小年青们个个都感兴趣的话题。
他继续说,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所以军校的女学员们不管好不好看,只要不是同性,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们这些男士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对象。
有一个战友人长得不太帅,但胆子却“贼大”,他经常会利用到食堂打饭的那点时间,厚着脸皮凑到女学员队,问自己心仪的女学员要宿舍的电话号码。
号码在他死皮赖脸加死缠烂打之下,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到手了。
不过,他的电话打到女学员的宿舍,人家一听是他的鸭公嗓子,在一般情况下,任他自言自语说个三两句,那边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可他还是保持锲而不舍的“愚公精神”,摇着电话机,继续打。
后来,整个宿舍的女学员们被他的电话骚扰的是不甚其烦,众人一合计,便也不再顾及到他的脸面,直接把情况反映给了男学员队的教导员。
教导员一听,这还了得。
学校的规章制度上,写得那是清清楚楚的:在校学习期间,禁止男女学员之间谈恋爱。
更何况这种恋爱,谈得委实让人觉得憋屈,人家女学员不愿意,你硬把自己往人家那边靠。
说得难听点,他这种“热脸贴个冷屁股”的行为,那叫贱得不行。
这种事情等不得,拖久了不解决,搞不好那帮眼睛长在后脑勺上的女学员,会把这事捅到学校政治部那里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教导员在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和大队部一帮领导开会商量,决定给予那个战友警告处分。
可谁知道,战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追那个女学员,他见明着来目标大、风险高,那就换一种方式吧,暗地里送“秋波”。
“秋波”是什么?
正当姚江生甩出悬念,底下这些人等待“秋波暗送”的时刻,一股妖风吹来,天上的低压云层,迅速向头顶上方移动并聚集,乌云压顶之势顷刻间呼之欲出。
海训考核那次也是这种鬼天气,如果当时没有那股妖风,一连可是做足了准备要“争第一“和”扛红旗“的。
天,变暗了,接着又变黑了。
几道闪电划过、几声闷雷响起,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便不管不顾地劈头盖脸下了起来。
海边的暴雨,总是不请自来。
哔,一声长哨响起,连值班员通知:炮排人员马上收炮,然后,回到各班的炮车上避雨,等雨下小了,听通知挂炮、撤离。
在各班快速收炮的同时,阵地发令所的三个人也把相关装备和器材收了起来,并背在身后,爬上了炮车避雨。
距离炮阵地三十米开外的各炮车厢,顿时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吹牛扯淡的人是走到哪里,就吹到哪里。
之前说好的“休息十五分钟“,照这个雨势来看,休息时间大概率地会延长。
五分钟后,雨没停;十分钟后,雨还是没停;二十分钟后,风更狂了,雨仍是如此。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耳边还有哗哗的响声传来,梁荆宜侧着身子,漫不经心地朝不远处的土包望去:我考,哗哗的声响,居然是那黄泥巴颜色的水发出来的,那玩意裹挟着野草向下奔涌,跟电视里面播出的山洪暴发,着实有得一拼。
雨,再这么一直下个不停,等会那些搁在大架上的随炮工具,该不会被水淹了吧?梁荆宜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这个担心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如果连搁在大架上的随炮工具都给淹了,那火炮早就泡得没用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正在步步紧逼,那就是一连该如何撤离这里?
班里几个新兵正和班副张明黎聊着指导员讲的那个未完的故事。
有人说,那个准备给女学员“暗送秋波”的战友用情专一;也有人不屑地说,那种行为不叫“用情专一”,而是应该叫“单相思”会显得更为贴切一些......
梁荆宜没有加入到这个讨论的队伍,他坐得有些久了,屁股后面感觉麻酥酥的。
来到车厢尾部,他无意识地探头出去,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炮阵地上有一个人冒着雨,正在扎紧刚刚被风吹起的炮衣。
三十米上下的距离,还是狂风大雨,梁荆宜仗着视力不错,想确认这人到底是谁?
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