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
陇县高府某一院落内,一少年手持长矛,劈横挂挑,矛影重重,凛冽之声更是接连不断。
高诚赤膊上身,打了一套矛法后,便拄矛停下。
旁边清漪见郎君稍歇,握着略湿帛布,走上前去。
冰凉的帛布在身上游走,让高诚因剧烈运动生起的燥气立消三分。
高诚低头盯着清漪,握住那擦拭身躯的玉手,亲昵说道:“小白,起这么早作甚,何不多休息片刻?”
清漪微微一笑,说道:“郎君尚且早起勤练武艺,奴家又哪能安然歇息?”
闻言,高诚嘴角一扬,揽清漪入怀,低声说道:“小白还真是贤妻良母呢!”
“郎君切莫胡言乱语,奴家能常伴郎君左右,便已心满意足,又怎敢窥视正妻之位。”
额,好吧,这个时代说贤妻良母还真不合适。对此,高诚无奈的摇了摇头,拥抱清漪的双臂不禁又紧了一些。
就这样,两人亲昵了两刻之久,直至天色放亮,清漪才害羞离去。
吃过朝食,赵安、韩迁二人便来到高府。
“卑职见过将军!”
二人冲着上首的高诚见礼。
今日,高诚专门穿挂甲胄,腰佩宝剑,看着下面两个副手,神色略微深沉:“如何了,可曾告知弟兄们的亲属?”
“回禀将军,阵亡将士的亲属都已告知了,他们已经聚到营寨内。”张安应声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好,那吾等也过去吧。”
“诺!”
随着高诚的起身,张安二人亦紧随其后,往府外去。
城东三十里的大营。
一千悍卒分列两阵,身上披挂札甲,胄上缠着白布,矛柄、旌旗更是丧布乱舞。
士卒身后则是聚集着大量百姓,有老有幼,皆是悲痛欲绝,伤心落泪。
高诚于途中披桑带麻,头上兜鍪亦裹着白色布条,纵马穿过军阵、人群,来到一处石碑之前。
石碑高一丈,宽三尺有余,其上书‘吾等袍泽,生则同取富贵,死亦共葬一土’,下方落款乃是汉振威中郎将高诚。
碑前摆放桌案、香炉,又有三牲五畜。
左有联幅曰:驭马八千里征途为袍泽相惜
右有联幅曰:度舟三百尺黄泉亦三生同往
生死与共!
高诚观了良久,唉叹一声,取来焚香,插入香炉。
随后转身道:“开始吧!”
“诺!”张安应了一声,转身向后大喝:“迎袍泽!”
“嚯!”
一千将士齐齐转身,对立面相,定住手中长矛,目光转向阵尾。
“咚!咚!咚!”
三声鼓落,张安手持名册,大呼:“汉振威中郎将麾下军侯,秦丰!”
阵尾转出三人,一老者,一妇人,又有一十来岁的壮小伙。
随后一名士卒,双手恭捧着一个灰色坛子,阔步向前。老者、妇人、孩子望着那灰坛,顿时落泪,哭泣不已。
“请军侯秦丰归位!”
张安率先起调,下面众将士尽皆高呼:“请军侯秦丰归位!”
士卒捧着灰坛,走上前来,身后两名士卒分别搀扶着伤心的老者与妇人。
高诚上前两步,扶住老者,低吟说道:“老丈,小子无能,未能将令郎安全带回,请您责罚!”
“将军差矣,差矣。吾儿能随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将军无需自责!”老者坚定目光,停下抽涕,拍着高诚手背说道。
“即日起,吾袍泽之父即是吾父,吾袍泽之子即是吾子,吾袍泽妻儿老小,吾高诚奉养!”
高诚抬头挺胸,面视周边,声若洪雷。
“将军高义!”老朽抱拳称赞一声。
自汉室立国以来,立碑著名者皆乃将军,何时有人为士卒立碑?
他们拼杀在战场第一线,用自己的鲜血、生命,为将军们书写功绩,得来的或许只是些赏赐、抚恤。没有荣耀,只有那一捧黄土,一张马革裹尸。
而今日,高诚打算送给麾下袍泽这一份迟来的荣耀。
搀着老者,高诚目送士卒将秦丰骨灰放置背后墓中,口中喃呢:“兄弟,一路走好!”
三百一十二名阵亡弟兄,依依安置一墓之中。
随着尘土的掩埋,营中亲属更是抱首痛哭,舍不得他们的儿子丈夫就这样走了。
黄土覆上,又有士卒取来墓碑,埋于前。
碑上文:汉光和三年,诸君随振威中郎将高诚,破江夏贼黄穰十万众,以为英雄!
高诚接过亲卫递来的酒,敬于碑前,大喝:“诸将士,礼!”
一千将士面朝高诚,右臂拍在左胸,连作三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秦风.无衣成为束语...
“唉,张安,多照顾一下那些阵亡袍泽的亲属,还有那些受了重伤退伍的兄弟。若是钱财不足了,尽管与吾开口。吾等不能让弟兄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回到家里还为生计难为!”
时至午时,高诚目送一名名遗属离去,对着身边的张安沉声说道。
张安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卑职会处理好的!”
“嗯吾还有要事,权且先回,这里你在照看一下!”
“诺!恭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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