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杜畿终于得到了一丝休息的时间。
雨势越来越小,甚至阳光都自乌云之中,露出了一点身影。
堤岸前,所有人望着这曙光,都在欢呼。
阳光出来了,雨终于要停了,这场揪着所有人心的大雨,终于要停了。
一下午的时间,阳光越来越充足,大雨也消顿了。
回到府内的杜畿,带着微笑和满身的疲倦,躺在榻上。转眼间,便酣睡如斯。
时间一点点掠过。
晚间,杜畿吃了一顿这几日来最舒坦的晚膳。
没有大雨带来的忧愁,这胃口自然是要好上三分!
次日一早。
杜畿刚骑上战马,准备前往堤岸。
“报!”
“府君,大事不好了!”
一名衙役飞快跑来,高呼不断。
杜畿眉头一紧,心中立马担忧起来。往日淡定如水的面庞,也现出愁容。
“怎么回事?”
“启禀府君,华阴河段,燃起烽燧!”
“啪!”
杜畿手中握着的马鞭,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还是决堤了!
“第一军怎么回事?三万民夫,一万六千将士,他夏育对得起君侯信任吗?”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郡守府。
杜畿心中怒火中烧,对夏育更是气愤不已。
“府君,情况不明,吾等还是赶快想办法吧!”
衙役见府君发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方才那句话很不合适。万一被谁传到夏育耳中,传到君侯耳中,那杜府君还能继续任左冯诩的郡守吗?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杜畿气恼的一挥衣摆,继续言道:“这大河、渭水,千里高涨。吾等纵是有壮士百万,亦难渡也!时至此刻,也只能坐而观之了。”
唉
说完,杜畿心中也暗叹不已。
毫无办法!
左冯诩本就因渭水的缘故,而与京兆尹分居南北。往日,风平浪静,还能渡河而过。现在,委实无法渡河。
而且,华阴一决,汇聚在大河上游的所有水,都会一涌而入渭水。
这么多的大水,怕是要糜烂数百里之地了!
夏育啊夏育,每每重责在但,尔竟每每折戟。
眼下,只能希望华阴河段的民夫、将士能够奋力堵住缺口。希望,洪水不要太过汹涌。
...
而在华阴河段,第一军所在的关键要点处。
夏育一身泥泞,站在堤坝之后,身前大纛、军旗飞舞。
“都给本将上,旦有后退者,一律就地斩首示众!”
比起杜畿,夏育心中火气更大。
本来,日头方出,天色大晴,自己放下心来。结果倒好,飧食还没吃上,大雨倾盆而下,短短片刻时间,地面之水积二三尺之余。
一直坚挺着的河堤,再也撑不下去了。
一个巨浪打下来,冲塌了足足丈余的缺口。汹涌的洪水,在堤坝内憋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发泄之处。
顿时,激水喷发。
匆匆忙忙赶到的民夫和士卒们,已经尽力去顶上去了。可依旧未能堵上缺口,反而损失惨重。
近千人被呼啸而坠的大水冲飞出去,肩上扛着的麻袋,如同纸片一般,在水中翻滚,撞伤无数。
夏育望着前面尽力的将士,不由叹了一声。
眼前,数千民夫、将士撑着巨大的粗木,顶在足足丈高的沙袋上。每一次波涛汹涌的河水冲击,都能让下面数千人齐齐后退不止。
与这大自然的力量对抗,人类始终是渺小。
但,现在只能如此。
因为,在缺口出,有着数以万计的勇士,扛着沙袋,在向前。
一泄而出的大水,将那足足两丈有余的缺口塞的满满,每一秒都不知道有多少吨的大水冲出。
那些最可爱的民夫和将士们并没有放弃...
在百余步之远,一堵堆砌到八尺的沙袋之墙,已经竖起。越来越多的沙袋,沿着这堵墙的边缘,慢慢堆起来。
墙的两侧,汹涌而下的河水,涛涛而去,直入后方。
每一个人都在迎着冲击下来的河水,扛着沉重的沙袋,缓步前行。
不是他们不努力,只是人力总有所不及。
现在,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伤亡,只知道不见了很多人。
像他们这样扛着沙袋的人,还算好一些。就算是被河水冲倒,身边的人也能急忙拉住他们,不至于无影无踪。
可那些撑着粗木,死顶堤岸上面加固沙袋的人...
大水的威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渭水这么凶狠过。
每一次大浪的卷下,都能冲走下面的民夫或者士兵。而身边的袍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随着激流,一息百步,直至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还有那时不时被冲落下来的沙袋。几十斤的东西,被河水一带,足以将人砸成肉泥。还有粗木,它们并不是所有都坚实牢固,面对河水一次次的巨力撞击,折断的也不在少数。
谁都没有办法!
比起那些死去的或者消失不见的民夫、士兵,坚守堤坝,无疑更加重要。
这一幕幕,看的夏育心疼不已。
人手不够,大水现在已经到了脚腕处了,这还是数万人齐齐努力后的结果。一旦等到大河那堆积月余的水势冲来,整个堤岸都将会崩溃。
到时候,别说小小的华阴了,哪怕是整个京兆尹都逃不过。
甚至,东进西去...
崤函通道,尽皆被没。
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