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骊山上数万人,都被轰轰隆隆的巨响给惊醒。
一个个抬首北望,当是大水来了。
相隔数十里,奔腾之声,犹且传来!
高诚也一同常人一样,面对这种已知的天灾到来,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待着它过去之后,再行抢险救灾事宜。
不仅仅是在北面的渭水中,在东面,也相继传来洪水咆哮之音。
没有人能够观望到整个全局,但所有人都能想到这场灾难有多么恢弘!
自天上观来,来自黄河上游积蓄良久的巨大水量,奔腾而下。
至芮乡处,分兵两路。
一支冲垮数里河堤,呼啸而过,冲刷着任何阻拦其势的障碍物。哪怕是那大山,似乎也在漫天遍野的洪水下,微微颤抖。
这一去,便是三百里。
沿途尽没临晋、夏阳、颌阳、重泉、莲勺、栗邑、衙县、万年、高陵、池阳。
左冯诩领县邑一十有二,没其十,仅云阳、祋栩二县存。
大水至池阳而止,一则后继无力,二则为五陵原所阻。
一支继续南下,直冲华阴一带。
夏育所率大军,在略作救援后,便撤其军及诸多民夫,退往太华山中。
而后,更多的大水猛然冲出,一息数百步,转瞬即至太华山。
夏育等人,匆忙进山后,还是被洪水冲了一阵,伤亡不知几何。各部曲,尽散。
越过太华山,大水直冲郑县,奔腾向西。
一没近千里,直至武功郿县而止。
自此,北至梁山,西至斜谷,南至南山(秦岭)、冢领山、太华山一线,方圆千里之地,皆成泽国。
望着数息之间,就冲到长安的洪水。
高诚眼睛都看傻了,这还是自己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到洪水,还是百年难遇的大洪。
这等威力,何人能阻?
骊山含纳方圆数十里,山体林立,依旧不能阻其势。那长安,仅仅三丈二尺的城墙,能拦得住?
不知道!
现在,骊山众人已经被困在山里了。只能等到洪水退去,才能下山。所幸山中屯粮不少,能支撑数万人月余之久。
而高诚也相信,钟繇不会负自己所望。
骊山已经与外界断绝消息,救灾事宜,全仗钟元常了。
正在蓝田谷的钟繇,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淹没小腿的大水,心中震撼不已。
这里可是蓝田谷,名虽为谷,可地势比起长安一带平原要高上不少。便是如此,大水依然没下小腿。
真不敢想象,现在的长安一带会是何等场景。
飞鸟丛飞,走兽尽浮,河鱼驰骋,万物哀鸣!
诺大的谷中,五十余万百姓,全都在惊慌的收拾起自己的包裹。谁都没想到洪水会这么大,先前面对官府强硬迁民的不满,也在这一刻转化为感激。
可随之到来的便是满面愁容。
大水袭来,今年地里的粮食,全都没了。这直到明岁此时如此长的时间,该如何度过?
以水充饥?
相对于百姓的惊恐,钟繇在片刻失神后,立即镇定下来。
转头就朝着麾下一众文吏下令道:“立即派出军中斥候,查探消息。再责快骑,分,征调物资、人力。还有,挑选擅舟之士,度舟去骊山,寻君侯所在!”
“诺!”
“其余人等,立即安抚民心,整顿居所,先让百姓们安定下来。再分发粮食,以为度日。其间,严加看管,旦有散播谣言、劫掠欺凌者,一律枭首示众。”
“诺!”
“再遣人速去武关,前往荆州蔡氏、蒯氏,向其购粮!”
“长史,可是钱货?”
“去寻衡水都尉,秦都尉自会拨汝钱币!”
“诺!”
“宋将军!”
接连下了几道命令后,钟繇将目光,转向身侧的宋斌身上。
宋斌点了下头,说道:“元常兄,有何用得着斌的地方,尽可开口!”
“好!”
钟繇颔首说道:“宋将军,君侯节杖,正在某帐内。稍后,吾派人取来,还望宋将军速去函谷关,震慑各部!关东局势不明,吾等遭此大灾,必须严之以防!”
“那夫人及公子?”
宋斌一听要远去函谷关,不禁迟疑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姜夫人以及高龑公子。身边更是带着三千精锐兵马,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危及夫人、公子安危。
“宋兄放心,繇心中自明!”
“好,吾稍后便去!”
就在钟繇发号施令之际,蔡邕也与几位老友,在感叹着这场洪灾。
“伯喈老弟,现在汝还认为高子明,居大势否?”
羊续身体老迈,先经二月远行至长安。方至不久,便又行蓝田,舟车疲顿,神气也颇是萎靡。
不过,这一问,还是问到了蔡邕。
没有这场灭世洪灾,高子明居于关中,休养生息数年,坐观关东局势,伺机而取益州,成先秦之业。随后,待到中原有变,发关中锐士,积巴蜀之粮钱,兵出函谷,定能一统北方。再之后,略作休息,南向吴楚之地,大可传檄而定之。
结果倒好,偏偏赶上这场大水。
冲垮了关中一年有余的休养,冲垮了关中最好的时机。
经此一损,非五年之功,而不可复先前之声势。
“不,兴祖兄!秦尚有河西之惨败,尚有蓝田之危,可亦能仗其势,而灭六国哉。焉知,高子明不可?”
“非也非也!”
羊续嘴角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