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亭榭,青松绿水,山石垒筑。亭下溪泉,汩汩掠过底石,带起清脆流响。
溪中锦鱼,相携游戏,荡起层纹。周林苑鸟,或鸣,或翔,平添三分愜景。
上亭之内,一老一壮,把酒相持,对视无言,笑意颦颦。
一壶美酒饮尽,二人方作罢休,抬目掠景,轻声细谈。
“子明,孤身渐差,怕不久于人世矣!”
说到这,董卓情不自禁的又捏起酒樽,却突然想起,樽中酒水已尽,不由苦笑两声。
高诚两眸专注着眼前这个老头,心中惆怅不已,言道:“仲颖兄,如今徐荣率大军业已夺回河东,郑泰、何颙等贼逆之首,也送至长安。魏国复势关键之际,正需仲颖兄掌柄,布号施令,重振旗鼓,何故言此妄语?”
董卓面色一僵,随即便甩了甩头,笑意布斥面庞,说道:“好啊,好啊,徐文良不负孤也。只可惜,孤大限已至,不能持之社稷矣。”
“仲颖兄~”
高诚还欲再言,却被董卓打断,只闻其接着说道:“子明勿用多言,老夫岁五十有五,已是知命弥留之际。只可惜,老夫年少从军,建功立业,谋划庙堂,得封魏王,立宗作祀,成以社稷。此生功名利禄,颇有多溢,独有一憾!”
听到这,高诚也明白董卓想要继续说什么了,可又委实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继续听其言语。
“子明也知,老夫老来得子,雄图壮志复生,欲为此子留下一片基业。可此子不逢时啊,偏遇王允狗贼作乱,丧于乱兵之下。今时魏国社稷,竟无人以继。徐荣收复河东,孤心甚慰,魏国全基复存。固有一愿,问之子明……”
董卓说完,看向高诚。
高诚掩面叹声,言道:“仲颖兄的意思,吾知晓,只是姜氏如今业独此子。”
“子明,老夫就要走了,并没有想那么多。魏国能留下个宗庙即可,老夫也只想身死之后,能有个人敬奉血食。至于河东和河南两郡,孤会留下遗诏,命徐荣、李傕、郭汜从子明之命。甚至,魏王之爵也大可撤之为侯,可否?”
看着董卓那哀求的目光,高诚实在难以下定决心。姜秉,便是姜叙目前唯一的儿子,嫡长子,也是姜氏一族的继承人。
此子已经快两岁了,而在这期间,不论是董白还是河阳翁主,都再无动静。由此,不得不担心姜氏一族可能独有此子。若是过继给董卓,那万一姜氏绝嗣了怎么办?
所以,高诚迟疑了很久,才言道:“兹事体大,还是唤来伯奕与白儿,问问其意见。若是其二人愿意,诚必使其尊魏王号,承魏国社稷、宗庙,但只食安邑。其若是不愿,待日后白儿再有所出,诚亦不负此诺。”
高诚的话说的很直白,没有带着什么真诚和虚伪,只有利益。可也正因为如此,董卓也深信不疑的点了下头。
自己现在在乎那么多吗?不在乎……
魏国强大与否,都很快与自己无关。当年魏国与周国相依相靠,也只不过是局势所迫。时间久了,感情深了些,号为兄弟之国。但实际上,两国结盟的同时,也都限制了对方势力的发展。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两家分晋的谋划。甚至,这场分晋的计划哪怕没有王允叛乱,在晋国灭亡后,两国也将大打出手,分出个高下来。
所以,自己死后,魏国是否还拥有河东、河南二郡,没有意义可言。自己需要的不是势力的强大,而是宗庙社稷、董氏一族需要有人继承。
否则,纵是魏国再强,董氏一族在自己手中绝嗣,自己又还有何颜面,面见阿翁阿兄?
“子明,多谢。老夫,会与文良留诏。”
“嗨~那,便唤伯奕了!”
“嗯……”
董卓点头后,高诚便冲着园中小道呼唤一声:“彦明,传姜叙及其妻室。”
“诺!”
阎行听到招呼,立马闪出身形,拱手应诺。正欲离去,只闻高诚又言道:“对了,再派人去请王妃至此,再添些桌案。”
“诺!”
阎行看了眼亭间二王,再度行礼应下,转身离去。
很快,相距不远的姜叙与董白,便来到亭间。几名宿卫,也携桌案、坐垫至此。
两人见礼过后,高诚便言道:“且坐稍后,待王妃至!”
约莫两刻钟,姜纾这才姗姗赶到。
一至亭间,便见到姜叙夫妇亦在,心中便有所想。与董卓、高诚见礼后,姜纾也落座于高诚之侧,俯身躬礼问道:“大王,不知唤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高诚看了眼董卓,又注视姜叙片刻,言道:“纾儿、叙儿,魏王的事,想必汝二人也清楚。孤欲以秉儿,承魏国社稷、宗庙,续陇西董氏一族血脉,供奉血食。不知,汝二人意下如何?”
高诚落音,董卓不由吃惊的看向高诚。心中不由暗叹,子明果然大仁大义。
其以孤命,使秉承继。而非借己之言,请其过继。
姜纾闻言,眉头顿时一紧,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抉择。若是夫君拿魏王的名头来说此事,自己大可推辞。可夫君是以周王的名义,更像是下达命令。
“大王,妾身以为……”
姜纾刚想婉拒,话未言半段。只见姜叙突然起身,来到亭中,拱手言道:“外舅祖、姊夫,叙已与贱内商量过了,愿以秉而承董氏之嗣。”
说完,姜叙给了自己老姐一个歉意的眼神。
姜纾也顿然落座,不解的盯着自己弟弟,秉儿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