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河水对岸的晋阳城内。
躺在病榻上,已经有些入了膏肓的王允,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身子,凝视着董昭。
“王公....”
董昭想说,想了一下,还是放弃到了喉边的话语。
王允撑了下身子,摇摇头言道:“护着陛下先去阴馆。待....待吕布击败韩猛,再做入燕的打算。另外,还需要王懋制衡吕布,不能撤。至于王柔、王泽,万不能用。凌儿倒还有几分将才,权且留下。”
“唉王公,昭以为倒不如大用王氏一族。眼下,朝廷诸臣不满王氏者甚多,若是再放弃二位老臣以及王氏诸英子弟。只怕,日后王氏有失啊!”
董昭长叹一声,考虑了一下,还是反驳了一句王允的话。
“不不!”
王允连连摆手,再度躺在榻上。
“陛下乃是贤明之君,王氏之人不可再重用。便是王懋,待把吕布压下去后,亦要早早去之。如此,方可保王氏一族,还望君深信老夫。”
说完,王允深喘了一口气,压下面上红润。
董昭无奈,只好顺从说道:“王公,天子行架若走的话,留何人守城?”
“赵军良将甚广,经梗阳一事,晋阳不足守也。既是死地,老夫留下即可。残留之躯,尚可为吾大汉一用,此生足矣!”
“王公万万不可!”
“莫要多言,稍后将将印留下,今夜就走。不然,事危矣。”
“嗨”
董昭望着这位病入膏肓的老者,后退两步,敬行大礼:“诺!”
“走吧,走吧!”
.......
赵军在准备最后一击,迅速回到梗阳的张郃,也在整顿兵马。
伴随着夜色落下,晋阳城北的军卒,悉数换防至他处。而后,宫中禁卫接管了城防。同时,绣衣使严密封锁了北城一带,更是于城内大肆搜捕内探、奸细。
很快,伴随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城内绣衣使的大动静吸引了目光后,一行车架自晋阳宫中行出,径直往北城而去。
北城外,王凌已经在等候天子行架了。
今日被司徒公骂了一顿,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事不慎了。对于身后的王昶,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昶弟,汝便留在晋阳吧!骑兵部曲,交由大兄统领。”
王昶显然比王凌知道的更多,点了下头,没有说话,自怀中掏出兵符交给了王凌。
伴随着车架出城,晋阳百官也皆是骑马而出,默默的朝北面而去。
王凌回视了一眼晋阳城,又看看王昶,不知道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道别。只能苦笑的摇着头,说道:“昶弟,人各有志,保重!”
“兄长保重!”
王昶执了一礼,注视着城下穿过的队伍。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转到那离去的背影。
彦云兄,乱世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北城暂且不提,而在东城门楼。
负责镇守城门的校尉,看着逐渐过来的一行人,不由的眯起眼睛,抬首示意身后的弟兄。
“来者何人!城门重地,不得靠近!”
“乃司徒公大驾,还不快快相迎!”
校尉一愣,阔步上前,走近一观,正见一老者,坐在乘撵之上。纵是夜色,也依稀能够看到老人面上流露的病色。
“卑职拜见司徒!”
王允摆了下手,悠悠说道:“来,助本公上城。”
“司徒,门楼风寒,贵躯要紧啊!”
“哎,大敌在前,本公若不能坚守城墙,又有何人敢守?另外,天子行犒,不见诸将士何以赏之?”
“这.....诺!”
校尉应诺后,当即冲着门洞附近的手下招了招手,唤来几人。
有人帮忙,王允那只能乘坐一人的架撵,也很快登上三丈有余的晋阳城墙。最终,停落在门楼正中,在此处可遍观赵军营垒。
“去吧,将陛下准备的犒赏,赐予诸将士。”
“诺!”
随着王允而来的家老,应了一声,便带着身旁数名王家仆人,下了城楼。
此时,见四下无人,校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向了眼前的司徒公。
“司徒公,听说匈奴狗背信弃义,逃到河南地了?”
王允目光一怔,嘴角一扬,笑着看向校尉,问道:“何人如此言?”
“这”
校尉话语一顿,接着说道:“赵军兵临城下已经数日,却始终不见匈奴狗出现,定是生了变故!”
“那也未必就是逃去了河南地啊?放心,老夫还能置自身于险地乎?”
“司徒公所言甚是。”
校尉顺了一句,不再说话。可严肃的脸上,却是写满了不相信。
他可不是底层的士卒,上面的大官说上两句话就屁颠屁颠的信了。要知道,前两日司徒公还重病在榻,听说都不能自己进食了。
而眼下,居然又上了城门楼?
王允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晋阳城外的夜景。
宦海数十载,不能扶将倾,生平所恨也!
去幽州,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没有并州这四塞险要,但不论口户、钱粮,都比并州强太多了。而且,幽州毗邻并冀北部,战马繁多。只要以汉室名义,结好诸胡,训练精骑。
当年光武帝何以轻松下冀州,全都是幽州精骑的赫赫威名。
积蓄数载,依着光武帝的步伐走,大汉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若是继续困守并州,早晚都逃不掉。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后,能否如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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