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厮根本就不听人说话!
铁怅接连退了数步,同时将手中的断剑扔在了地上,大声道:“铁某方才没有偷袭将军,想的便是与将军正面交手,这样纵使是死,铁某也死得毫无怨言!将军纵使是要杀铁某,至少也得让铁某能够在将军面前一展拳脚才行吧!”
吕第一叹了口气:“你的要求比任何人都多。”
“我只有一个要求。”
铁怅悄悄地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枚丹药,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嘴中:“在下要借一借师爷的软剑,还望将军能给铁某这个机会——我知道将军乃是骄傲之人,铁某眼下手无寸铁,这样纵使将军杀了我,只怕也毫?”
吕第一忽然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铁怅,轻声道:“我是将军,不是江湖人。”
铁怅向着师十四那柄软剑所在的地方小心谨慎地挪了一步:“将军虽然并非江湖人,但道义两字应当比在下理解得更加通透。”
“道义?”
吕第一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之中一半是好笑,另一半则是嘲弄:“本将军杀过幼童,也杀过老人;杀过在北境边关想要入关避寒的辽人,也杀过想要去北辽寻找亲人的魏人。军法面前,没有那么多道义可言,我只需要执行,以及了结一切。”
铁怅沉默了一会儿,拱手诚恳地道:“可是将军,杀我一事,并非军法。”
“......这话倒是不假。”
吕第一眯起了眼睛,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你是楚狂人的独子,之所以要杀你,不是因为你如何,而是因为楚狂人如何。楚狂人是江湖人,那么本将军眼下参与的便是江湖事,江湖事自然是不能以军fǎ_lùn之。”
铁怅叹了口气:“将军似乎已经笃定,在下是楚狂人的独子了。”
“我不关心。”
吕第一摇了摇头,漠然道:“楚狂人在江湖上掀起的那场腥风血雨,对于本将军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我甚至不明白为何京城里的人对于楚狂人的独子会有如此巨大的杀意——单纯从吕第一的眼里看来,你不过是个自幼便离开了魔宗的幼童而已,在你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之中,你与魔宗毫无关系,并且也似乎并没有继承楚狂人那种嗜杀成性的暴戾本性。”
吕第一微微顿了顿,忽然咧开了嘴:“楚狂人率领着他手下的魔宗门人几乎屠戮了半个江湖,就连那劳什子的六山四门也不得不封山封门,防止魔宗突然杀上自己的山门。江湖之中的小门小派在那短短的几年功夫之中少了一大半,而他们门派之内的绝学则尽数被楚狂人收入了自己的宗门之中,这才造就了天下功夫皆通的楚狂人,以及隐约已经有了那个趋势的你——只是在本将军眼里看来,楚狂人却算不得什么恶人。掠夺并且征服,他的行径与我大魏当年开国之时,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大魏——铁怅敏锐地捕捉到了吕第一说话时的这三个字,令得他的神色之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疑惑。
“至于他那所谓的嗜杀成性。”
铁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吕第一却已经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笑,他楚狂人屠戮了半个武林,但真正死在他手下的人又有多少呢?成百?还是上千?所谓嗜杀成性,不过是将整个魔宗的血债尽数算在了他一人的头上而已,因为他是魔宗的宗主,姑且也算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如此说来,本将军似乎比他更加嗜杀成性,死在本将军麾下铁骑手中的人只怕比无名宗更多一倍不止,若是将这一切尽数算在本将军头上,那本将军便是地府阎王,而他楚狂人则不过是个阴曹小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铁怅忽然古怪地笑了笑。
“而我们大魏的皇帝,恐怕便是天下间最嗜杀成性的恶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