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铁怅做了两件错事。
第一件事,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与自己并不想见到的郭无锋撞了个正脸。
而第二件事,就是不应该带着铁大一起下马车。
铁大是一条巨大的獒犬,它的体型大到有些异常,因此当它出现在酒楼之中的一刹那,无数人都忍不住将不同的目光投向了这条黑獒——目光之中的恐惧惊惶当然有之,毕竟这样巨大的獒犬可不多见,对于这些寻常百姓而言,铁大的尖牙和利爪显然可以非常轻松地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但除了惊惶以外,更多的却是好奇与感兴趣,因为像铁大这样模样不凡的獒犬,只怕就连天子的猎犬都很难与之相提并论。
所以当无数人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与铁大的那一瞬间,铁怅就意识到了不妙。
他太惹眼了,或者说铁大太惹眼了。
这里不是戌亥八街,这里是京城。
几乎是下意识地,铁怅就打算带着铁大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这里,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引人注目——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铁大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一些,就在铁怅刚刚向后退出第一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有人一面唤住自己一面快步走了过来。
那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与他一起来到铁怅眼前的还有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铁怅的回绝很坚决,不止是因为他绝不可能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铁大拱手相让,更因为两百两银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富家子弟手中的银票便又多了几张,同时他握住了腰间的剑,目光之中满是警告。
于是铁怅礼貌地让陈铁马将银票塞进了他的嘴里,现在他正在郭无锋的背后不断地干呕,可见银票的味道并不怎么令人满意。
而现在,和铁怅交谈的自然也就变成了这帮贵胄们的头领,铁怅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的郭无锋。
“凡事都可再商量,铁兄莫要回绝得如此之快。”
郭无锋叹了口气,摇着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方才郭某的小兄弟给铁兄心中添了些不快,此事只怪郭某平日里管教不严,这一碗酒权当是给铁兄赔罪,不知铁兄愿不愿意给郭某这个面子?”
铁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柳红妆,摇头喃喃道:“奇了怪了,我身后这么大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没人抢,反而我家阿大却成为了你们争抢的对象?”
柳红妆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郭无锋抬起眼来瞥了一眼铁怅身后的柳红妆,说来也怪,柳红妆生得纵使不算国色天香,也算是难得的佳人,但郭无锋甚至连第二眼都未曾向她投去,而是继续看着铁怅拱手诚恳地道:“铁兄,我这些小兄弟也是为了帮郭某,一时心急了些。若是换做平日里,他们也都是些温和有礼的青年才俊,还望铁兄莫要对此前的不快记挂在心。”
铁怅端着酒碗,语气温和地道:“郭兄,铁某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方才之事铁某自然不会介怀——只是我家阿大对我意义非凡,虽然它只是一只獒犬,但却与铁某人的兄弟无异。若是要郭兄将自己的手足兄弟拱手让人,敢问郭兄又会如何回答?”
郭无锋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不知这位铁大兄弟能不能帮郭某一个忙?”
他这话一开口,反倒是铁怅有些愣住了。
“郭兄对于我家阿大如此另眼相看,反倒是令铁某有些好奇了。”
铁怅举起酒碗,看着郭无锋好奇道:“虽然阿大生得健硕了些,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同阿大一般的獒犬纵使罕见,也绝非仅此一头才是——听郭兄的意思,似乎倒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必须要阿大相助才行?”
郭无锋略一沉默,终于举起酒碗苦笑道:“方才郭某也说了,若是换做平日里,我这些小兄弟绝不会做出方才那种无礼举动。”
铁怅与郭无锋碰了碰酒碗,一仰头便将碗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此事不必再提,铁某绝无再做深究之意。”
“铁兄高义。”
郭无锋同样将酒喝了个干净,旋即放下酒碗看着铁怅叹息道:“只是郭某的意思是,若非眼下郭某正急需一头百战百胜的猛犬的话,这些小兄弟们是决计不会招惹铁兄的。说到底,也是郭某近些日子里太过急躁了些,这才差点导致这些小兄弟们做出了那仗势欺人的举动——所幸铁兄身边有陈兄这样的高手,否则郭某可真不知道该如何与铁兄相谈。”
铁怅脸上的好奇之色愈来愈浓:“不知郭兄千金求猛犬,所为到底何事?”
“他娘的,那北辽的十八皇子手里有一头大雪山弄来的狼獒,前些时日咱们斗犬之时,他那头狼獒咬死了弟兄们十几条斗犬,弄得大家伙儿脸上好生无光!”
郭无锋的背后,一个微胖的纨绔愤愤不平地道:“他那头狼獒一旦出笼,就势必要杀死眼前的对手,兄弟们手里的斗犬没有一个能够安生地离开斗犬台,就算侥幸当场未死,抬下去以后也很快便没了性命——虽然它们只是斗犬,但说到底也是兄弟们苦心孤诣地养大的。就连扫帚用久了也有感情,更何况这些有血有肉的狗儿们呢!”
铁怅抬头看了一眼那微胖的纨绔,拱手道:“阁下是?”
那微胖纨绔略一犹豫,似乎是在考虑一个小小的街吏是否有资格与自己说话。但很快,他便抬起了手拱手道:“在下曹让,幸会。”
铁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