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怅叹息,看着刀马旦点头道:“不错,想要让一个秘密永远保持着神秘,自然是该让所有知情者永远地闭上嘴,行踪是如此,身份也是如此。”
刀马旦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如此,”铁怅也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瓷瓶,“那么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他准备打开瓷瓶的那一刹那,一道颇有些眼熟的黛青色身影,自长街的另一头一闪而过。
——那就够了,那就足以让他改变自己的一切计划。
无数的黑影骤然自他抬起的右手袖口之中激射而出,那黑影不但密集,并且奇快无比,饶是刀马旦早已有所警觉,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也差点中了铁怅的招。他厉啸一声,头上雉尾羽微颤,身形一转之间,三柄长刀便已是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刀幕。此刻的刀马旦已是全力施为,铁怅射来的暗器虽然迅疾密集,但在他那骇人的刀法之下,竟是尽数无功而返!
那自然是暗器,一丛丛黑色的细针被刀马旦手中的三柄刀斩落在地,他那张浓妆艳抹的面孔之上,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怒色!
身边有风掠过,就在刀马旦处理掉暗器准备斩杀铁怅之际,他却惊讶地发现身前已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与此同时,铁怅清亮的声音以振聋发聩的音量在自己的背后响了起来——那声音堪称中气十足,就连眼下恨不得杀了他的刀马旦此刻也忍不住微微一分神,心道这小子真是个唱戏的好料子!
“来人啊!救命啊!师爷,佛爷,有人要杀我!”
堂堂的街吏,戌亥八街牌面最大的几个人物之一,居然就在这戌亥八街的主街之上纵声高呼,旁若无人,那模样哪有半点他平日里的气度与风姿?而他逃跑的速度也快到令刀马旦难以置信,这位半点内功不会的八街街吏轻功之惊人简直让刀马旦叹为观止,那逃跑的速度令得刀马旦都要提起十成的内力,才能勉强至极地一点点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只有一个铁怅的声音,或许在这空荡荡的戌亥八街里也传不了多远。
可是铁怅的身边还有一条大獒,一条一看便知这犬吠声一定小不了的大獒。
“汪!!!”
铁大的吠声果然很大,那声音让刀马旦想起了自己在戏台子上时与近在咫尺的铜锣,也想起了只要一响就听不见其他乐器了的唢呐。而这声音也立刻吸引住了远处的那条黛青色身影,那身影立刻转过了头,只是犹豫了一刹那,便立刻掠向了几人的方向!
——那是谁?
刀马旦轻轻皱了皱眉,他也看见了那道身影。
只是那却是一张生面孔,就连他也不认识的生面孔。
生面孔往往意味着是敌是友犹未可知,只是刀马旦已经不愿意再冒险了,他迅速地抬起了手,将右手手中的长刀插回了背后的刀鞘之中,然后握住了第四柄刀。
那柄犹如匕首一般的短刀,犹如飞刀一般的短刀。
他的第四种刀法只有一式,一般也只需要一式。
一道寒光自黑暗之中一闪而过,刀马旦手中短刀骤然脱手,如白虹贯日,如鹰击长空,在刹那间便来到了铁怅的身后!
那是他的飞刀,是他最可怕的招数。
一柄神鬼莫测的飞刀总能够让他战胜自己的对手,死在他这一招之下的江湖好手不计其数。
躲过这一招的方法只有一种。
而铁怅恰好就选择了那一种。
他的脚下忽然一个趔趄,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摔倒的力气之大甚至让他在地上滑出了近丈之远,但也成功将飞刀躲了过去——只是刀马旦却并不感到恼怒失望,甚至他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因为铁怅铁怅这一倒,也就意味着他必然会被自己追上!
他飞身上前,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趴在地上的铁怅,手起,刀落。
只是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因为刀没有落在人身上,而是落在了一柄剑上。
“阁下,刀下留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那声音显然来自于这柄剑的主人。
刀马旦抬眼望去,却见得自己的眼前已然出现了一位星目剑眉华服高冠的青衫贵公子,那公子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得古怪的长剑,足有五尺长的剑锋就用剑尖处的那一点点住了自己手中的长刀,不论自己如何用力,那长剑就是分毫不动!
趴在地上等着许久的铁怅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矫健地翻了个身,就这么四平八稳地平躺在地上,神态自若从容自得地对自己头顶上的贵公子拱手抱拳,肃然道:“卓兄,幸会,你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