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一尺作二十三厘米算,一两银子作一千钱算)“蓝三没了。”
小巷之中,面色难看的呼延叱一面压低脚步声快步奔逃着,一面咬牙低声道。
他们当然听不见蓝三和师十四的交谈,所以那些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阴谋诡计,呼延叱一无所知——当然,蓝三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这句“蓝三没了”更多的也是兔死狐悲,而不是真正的悲恸和缅怀。
甚至呼延叱的心中还有几分高兴,因为自己只付了蓝三一半的佣金,剩下的一半事成之后再做付清,而现在蓝三没了,他自然可以少破一笔费。
“咳,咳咳——他死不了,师十四有个臭毛病,杀一人万两银,不给钱就算陛下派了圣旨来也没用。”
被丑金刚夹在手臂里的书生面色有些痛苦,因为丑金刚夹着他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粗暴,让他说话间不住地咳嗽着:“掌柜的,在下一开始就说过了,只有佛爷那边能做生意,其余的不管是师十四还是蔺一笑,都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物——左转,再往前咱们可能会和天老帮的帮众撞上。”
四通八达道路复杂的小巷无疑是最佳的逃生路径,这些小巷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所造的,地面上的青苔几乎已经将原本的青石地面彻底覆盖了过去,显然这些人迹罕至的小巷已然许久无人经过。两侧的石墙内悄无声息,墙上的爬山虎早已遮蔽了石墙的庐山真面目,入眼处尽是一片葱翠,宛若行走于青山绿水之中,着实让人心中惬意。
当然,如果是被追杀于青山绿水之中,那感觉自然就不太好了。
“嘿,书生,虽然师十四不是个东西,可是你家那位佛爷也不见得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了。”
呼延叱和丑金刚向左侧的小道上去,前者面色阴沉,回头扫了一眼被丑金刚夹着的书生:“的确,老子小看了这戌亥八街,天杀的师十四居然能够掏出神机弩这种玩意儿,着实让老子吃了一惊。若非此番有你在场,或许某家已然走不出那客栈厢房——但某家也不是头一天走江湖了,莫要以为你救了老子的命,老子就会对你百般信任!”
——色厉内荏。
别说书生,就连一旁的丑金刚都能看出来呼延叱此刻的虚张声势。
这位纵横北疆的马匪首领此刻的脸色多少有些苍白,并且目光深处隐隐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存在其中。戌亥八街送给他的见面礼实在是太大了一些,他此生遇到过无数次险境,也曾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但不论哪一次,他至少都还有挣扎的余地,都还有用手中的大刀杀出一条生路的机会——而刚才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书生抛出的那枚弹丸令得弩手们不敢轻举妄动,或许他只能选择用手中的木箱与师十四来个同归于尽。
他现在别无选择,他只能相信书生,所以他一直在按照书生的指示穿行于这些小巷之中。
书生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掌柜的,您未免也太不相信在下了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佛爷要真和师爷一般想要强买强卖,那您也不过是再遇到刚才的那一幕而已。既然横竖都要寻个人同归于尽,在下又何必救您、还特意把您带到佛爷眼前呢?”
呼延叱微微一怔,然而丑金刚却忽然冷笑道:“然而如果不是你刚才掷出的那弹丸,姓师的现在或许已经得手了。这一次有你出手,可是下一次到了你家那位佛爷那儿,还有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他话一出口,呼延叱的脸色也顿时一寒,显然是想通了其中关键。他缓缓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被丑金刚挟在手臂里的书生,面无表情地缓缓道:“丑大师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某家差点真就着了你们的道,将这箱子拱手相让了。”
有杀气,隐隐环绕在小巷之中。
这杀气虽不如师十四的阴寒锋利,但依然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您就算是杀了我,眼下也于事无补。”
书生倒是并不慌张,虽然他的面庞有些发白,但谈吐却依然流利:“恕我直言,掌柜的,只要咱们还在戌亥八街之内,就一定会被他们找到——师十四暂且不言,那天王老子蔺一笑发起疯来简直是六亲不认,别说和他做交易,他有没有心思与您做交易都不好说。”
他微微顿了顿,才叹息着继续道:“但您若是现在杀了我,那就相当于掐死了最后一条路,也就是与佛爷交易这条路。天王老子和师爷的门路已然走不通了,您若是还想分得自己的那一杯羹,恐怕除了寻求佛爷的帮助以外,别无他法——在下这几日也算是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看在在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掌柜的,就信在下一次如何?”
呼延叱陷入了沉默。
他本想再抛两句狠话,但书生的一番话却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他不信任书生,他依然不信任书生。那位佛爷虽然未曾露面,但仅仅是无声无息地将书生这个暗桩在自己身边柱了几日的这一手来看,这位佛爷就足以让他提起一万分的警惕。他多少能够看出来这几人的特点,师十四是只笑面虎,那天王老子蔺一笑则多半是头横冲直撞的蛮兽,而佛爷——呼延叱也不知道佛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佛爷或许比这两人更加难缠,也更加不好打交道。
但至少,佛爷向自己掷出了橄榄枝。
他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不会选择那位佛爷。
遗憾的是,他别无选择。
在一片沉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