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大步向前,迈过了那些尸体与血迹。
街上虽然没有人,但远处却依然会时不时地路过几个天老帮或者四行当。四周的商铺里早已熄灭了灯火,窗户房门也尽皆紧闭——此前有人想透过窗户看一看街上的热闹,但最后却被竹笛的笛声乱了心神,最终惨死街头。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商铺里的人们自然是早已关上了房门窗户。
他们并没有走出太远,因为铁大忽然咬住了阿吽的衣角。
“又有羊膻味了?”
阿吽转过了头,看着铁大握住了长剑:“看来老鼠们藏匿踪迹的本事不太好,这么快便被发现了第二只。”
铁大伏在地面上低吼了一声,旋即立刻飞奔而去,它的利爪踩在血潭里,溅起的鲜血浸染了它黑色的皮毛,令它更像是食人归来的恶兽。有恶兽自然便会有恶鬼,在铁大的背后,几乎足不点地的阿吽宛如孤魂野鬼,一路飘荡着与铁大一道钻入了一条小巷之中。
他们并没有跑出太远。
两条小巷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十字道口,道口中间站着一个提着剑的墨衫中年人,而那人的脚下则躺着一具尸体——一具辽人的尸体。
那当然是一名辽人,阿吽甚至不需要走进仔细观看,便能看出来那人的身份。他那微卷的头发以及身上的皮袍都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与此前的那辽人不同,这个辽人显然是一个“真正的辽人”。
夜色之中,穿着墨衫的中年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阿吽。
于是刹那间,剑气纵横。
“......来的太晚了。”
中年人似乎终于确定了阿吽的身份,缓缓地收敛了自己身上的剑气:“我以为你的动作会更快一点,但你让我失望了。”
阿吽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惊讶:“我刚刚见到了孙八指,我以为他是今晚最大的意外。”
中年人也挑起了一条眉毛:“我值得你感到意外?”
阿吽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准备袖手旁观直到自己被烧死。”
“老和尚会,我不会。”
中年人一抖手中长剑,伴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中的长剑仿佛是被抽取了筋骨一般,骤然变成了软剑:“我是俗人,堪不透生死,不如老和尚。”
阿吽笑了起来:“但你很懒。”
“有道理,或许我本来也该被烧死。”
中年人将软剑束回了自己的腰间,看着阿吽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挺怕死的。”
敢叫佛爷老和尚的人不多,一方面是因为敬,一方面是因为畏。
但八街里总有人对佛爷既没有敬意,也并不畏惧——比如师十四,比如铁怅。
而他自然是师十四。
“这不是你出手的理由。”
阿吽抱着怀里的长剑,看着师十四摇头道:“你这么做是背叛了老生。”
“你错了,这不是背叛。”
师十四叹了口气:“不只是我。”
阿吽沉默了一会儿:“老和尚也?”
师十四微微点头:“老和尚没犯过错,所以不是我们背叛了他。”
阿吽诚恳地点了点头:“这话在理,无法反驳。”
“他破坏了我们的规矩,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师十四有些惆怅地看着天空,叹息道:“若是他没有借助辽人的力量就能完成这一切,那他纵使是一把火真的把我们尽数都烧死在了这里,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他。他靠着八街的力量毁灭了八街,靠着自己完成了这一切,那只能说明他比我们更胜一筹,这合乎规矩。”
他微微顿了顿,看着阿吽笑了起来:“但他借助了辽人的力量。”
阿吽侧了侧头:“看来那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八街的自己人只能由自己人杀死,如果外人动手杀死了八街人,那便只能偿命。”
师十四微微顿了顿,微笑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破坏了规矩,那也只能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