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时,已经坐了一夜的秦裳轻吐口气,小心将还在沉睡的宋观脑袋移到枕头上,又静静凝视了片刻他柔和的侧脸,才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拿起他堆在床尾的衣服准备去井边洗。却是当她整理衣物时,从衣间飘下一张皱巴巴的纸。
秦裳微顿,疑惑着将衣服放到一边,弯腰捡起纸条在眼前摊开,顿时青色的眼眸剧烈颤抖,瞳孔收缩,僵在了原地。那纸条上的信息仿佛尖声一样刺激着她的耳膜,使她陷入了沉寂。
良久,她收起纸条放在了宋观枕边,目光愈发复杂地落在他的脸上,嘴唇蠕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拿起衣物出了门。
晨曦越发明朗,从窗棂透进来,渐渐地照射到了宋观脸上,他睫毛抖动几下,便皱眉醒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皮润了润眼睛,他才侧目看了看身边,伊人已去,只有床头上落了几根发丝,还有——一张纸。
“纸?”宋观登时清醒,双目一瞪,匆匆拿起纸条,发现正是翠绿偷偷写给自己的那张吴伶计划纸,“难道……她已看见了吗?”
宋观呆了片刻,只觉眉心发痛,便伸手揉了揉,心里有些慌了,“应该不会太恶劣吧,并未发生的事,可这又不是一般的事,直欲取她性命……要是拼着她师父的仙人元神沉寂来个鱼死网破……不行!就算这次没事,也保不准我娘会做些什么事出来,这次我被打得这么惨,老爹也要回县里办事了……”
“少爷?”突然,门外响起翠绿的声音,打断了宋观的思绪,也正合了他的意,便连忙唤着:
“翠绿你进来,我有事同你说。”
门外的翠绿一慌,以为是什么呢,匆匆推门进来,发现自家少爷气色好了许多,便也舒了口气,忧心,“少爷怎么了?”
“你且叫我母亲来。”宋观抬眸,面露凝重。
翠绿表情一肃,应声出去。片刻后吴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哭声:
“儿啊,你怎么样,是不是哪不舒服?那个没良心的把你打成这样,娘护不住你啊!”
“娘,没事,已经好了许多了。”宋观无奈安抚两句,等吴伶情绪好了些才对着侍奉在面前的翠绿说道,“你把门关好。”
翠绿点头,转身将门掩上,房里气氛忽而凝重,吴伶认真侧耳,以为儿子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便听:
“娘,你不知秦裳的事,以后不可再针对她了。”
吴伶一怔,蹙眉,“儿你是不是脑袋被打坏了,这样的贱人配不上你,你也一直是要将她赶出去的。”
“娘,你不知道,就在丙余镇时,她被过路的仙人看中了,要接往仙门呢!该配不上的是我。”
“轰!”吴伶耳边响起惊雷,震在原地,许久才看着自家儿子颤声,“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
“那……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吴伶急了,不断念叨着,“她必定是恨我们宋府的,不行,得趁着她还没去仙门,我这就叫人把她埋了。”
话落,吴伶真个就起身急往外走,直把宋观吓了一跳,人都坐了起来,结果又伤筋动骨,直疼得大呼:“啊,痛痛痛痛!”
吴伶一听,又慌得走了回来,扶着宋观的肩,“儿,没事吧,儿?”
“没没没,没事。”宋观龇牙咧嘴,看向吴伶开口,“娘,你把人家仙人徒弟杀了,人家仙人手段还不知是我们宋府做的吗?到时候一个术法把宋府平了就呜呼哀哉了。”
“是娘急了。”吴伶皱眉,沉吟,“那这杀了不是,供着也怕是晚了,那贱人心机深着呢!”
“娘你听我说完嘛!”宋观无奈,揉了揉太阳穴,才挑眉启唇:“这不是有爹在吗?爹对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好,又是她爹爹的拜把子兄弟,只要爹爹在她该是老实的。”
“这个……”吴伶转了转眼珠子,嘴角一抽,有些尴尬,“这个嘛,我昨晚去你爹面前叨叨了些碎事,使他对秦贱——秦裳有了根刺。”
“……”宋观眼角一跳,直翻白眼,“娘你可真是宫斗的囊波弯(e)啊!”
“囊——囊什么来着?”吴伶疑惑,怎么没听懂儿子的意思。
“咳咳,就是宫斗一把手。”宋观干咳两声。
吴伶顿时给了自家儿子一个白眼,“没我镇着这后院,管得住你爹找贱货,管得住你媳妇吗?”
“……”宋观瘪了瘪眼睛,直打冷颤,默默为宋征默哀两分钟后才沉吟道:
“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想去修仙。”
吴伶瞪眼,急了,“不行,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走了娘怎么办啊?而且修仙不是好修的,听说要有仙资的,你就好好在这宋府享清福可好?娘给你找七八个妾服侍,不满意就找个七八十个,只要你满意,娘就给你找。”
“……”宋观脸一黑,七八个还行,七八十个怕是他两天就死了,浑身一哆嗦,连忙摆手,“娘,我不去修仙秦裳怎么办?”
吴伶面色一僵,顿时沉默,直到宋观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吴伶忽然起身,一脸坚定,“别的什么我都答应你,修仙去吃苦不可能,娘不能离开你。至于秦裳——乘着她还没有入仙门翻不起什么浪,而且你爹也在,那小贱人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只要让她留下点什么牵挂,想必也是心有顾忌不敢做什么的。”
宋观怔怔地看着吴伶脸上露出的决断和不容反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