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里,街心花园里的黄桷树在不知不觉间又粗壮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枝干不受控制地四方生长,树身上缠绕的藤蔓盘根错节,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石台上低矮的铁栏杆油漆已经斑驳,让人感受着岁月。
一辆大客车缓缓从远处开来,开到路口转了个弯,在黄桷树下停了下来,这是工厂里最近刚刚添置的从厂里到江州城的班车,每天一趟。
车门打开,人们依次从门里出来,一个年轻人跟随着人们走下车来,单肩背一个背包,身穿格子衬衣,扎在牛仔裤里,长发微卷,脸如刀削,棱角分明,眼神犀利,炯炯有神,脸上白皙的皮肤像是失去了血色,只剩下刚毅。
年轻人在街心站定,光影透过树梢洒在身上,把身形修饰得愈发修长,抬头左右看了看,转身跨上花园的石台,在栏杆上坐了下来,取下背包放在脚边的石台上,从裤包里摸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支点着,悠闲地吞云吐雾。
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在这个普通的某个下午时光,一个闲坐在一颗大树下吸烟的年轻人的目光定格在两个少年的身上,两位少年感觉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打量,齐齐看向他,看到年轻人对他们莞尔一笑。
“这傻逼是谁?小爷以前从来没见过,长的真他妈的帅。”
“不认识,应该不是厂里的人,外面来的人多了,但是我觉得他看咱们的眼神有点古怪。”
冬瓜和钟山放学从街上走过,被这个陌生男子这暧昧的一笑搞得准备起鸡皮疙瘩,钟山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心中莫名升起久违了的感觉。
两人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分心,他们继续行路,淹没在人群里。
“浩洋!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瘦小青年出现在街心花园的石台边,留着小平头,嘴角一道刀疤,短裤配拖鞋,双手插着腰看着石台上的年轻人腰兀自大笑不止。
“沙猴子,你个**虫,说了来接老子,半天看不到你人,我说你要放老子鸽子也,老子烟都抽了三杆了,你再不出现老子要飞起给你狗日的一脚。”
被叫做浩阳的年轻人从花台上下来,搂住沙猴子的脖子使劲往地下按。
“哎呀呀,放开,不说了,晚上请你吃火锅。”
浩阳跟着沙猴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放了背包,沙猴子接来一盆水让浩阳洗了脸,又拿出一张新毛巾让浩阳擦干。
“浩哥,头回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条件简陋,比不得你们城头,莫见笑,多耍几天就习惯了哈。”
“给你龟儿**一脚,说你妈些棒棒话,这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你都看不起,你让兄弟伙朗格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说得好,客套话莫当真,我们这个地方虽然大不,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朗格耍都可以,以后我带你慢慢见识,这回下来能耍好久也?”
“无所谓,开心就多耍段时间,不开心就早点闪人。”
“保证让你耍开心。”
晚上,几个年轻人围坐在桌前吃火锅,这家火锅店只有两张桌子,老板一个人又当厨师又当墩子,里里外外一个人忙活。
火锅是江州码头文化的代表,江州三面环水,旧时地面交通不便,江州的码头就成了西南地区与外界货物贸易的重要通道,各种生活物资和土产通过长江航道到达沿岸各个码头,再从这些地区运往周边。
旧时江州城十七座城门九开八闭,其中朝天门正对着长江,门外分布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码头,人口货物往来频繁,在水路上讨生活的挑夫、纤夫和各路商贩云集在这些码头上,白日里吆喝叫卖下苦力,夜晚就睡在船上或岸边的棚户里,天黑以后,江面上和江州半岛万家灯火,自水宵灯。
苦力嗜酒好辣,又无余钱配下酒菜,便有人将辣椒花椒加些酱料混水烧作一锅,又在屠市收集一些无用的鸡鸭鹅猪下水洗净煮进锅里,就成了初始的火锅,这种吃法味道很好,又只耗很少成本,很快就在码头上流传开来,后来又经不断改良,就不再仅仅是码头苦力的专利,而成了普罗大众聚饮的首选。
工厂里原来没有火锅店,随时代快速发展和发展第三产业的政策,在生活区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尝试干个体,有的在街上摆摊售卖各种货物,有的开起了餐饮店,这家小小的火锅店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年轻人四男两女,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菜品,正中的一口锅里正翻江倒海,小屋里香气弥漫,让人垂涎欲滴。
“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浩哥,今天刚从江州城里过来,浩哥是我在江州认识的朋友,人超耿直,打架点都不虚火,以后你们都对浩哥放尊重点。”
沙猴子一边向众人介绍浩阳,一边把桌子上的一盘肉片倒进锅里,“浩哥,这几个是我的兄弟伙,以后也是你的兄弟伙,两位美女都是耍的好的朋友。”
“浩哥,初次见面,美美敬你一杯。”
一个女孩举起了啤酒杯,甜甜地朝浩阳一笑,浩阳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伸出手跟女孩的酒杯碰了一下。
“幸会,幸会!”
两人仰脖喝干了杯中酒,女孩笑得更甜了,另一位美女也不甘落后,也端起酒杯来请浩阳干杯,浩阳也爽快地又干了一杯。
“你们两个花痴,见不得帅哥哈,而且浩哥还是正宗的城里人,条件好得很,你们哪个要是能让浩哥看得起,以后跟到浩哥天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