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商并没有带着汪江晴一同上路。
小丫头孤零零地跪在父母的尸体旁边,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把沾有血迹的锈剪刀,哭到没有一点声音。
世子殿下不知道汪江晴到底懂不懂拿那几两碎银的意义,或是出于生活所迫,或是真有杀意,谁又知道呢?他又何必在意。
世间本来就充满了无奈,世道便是如此而已。
一场布局说穿了很简单。
庄稼汉子他就是庄稼汉子,穷得揭不开锅。
婆娘也必定是厌倦浪组杀手生涯的逃兵,可除了杀人又如何会过日子。
一场让人揪心的杀局都这么布成了,谈不上多高明,但也戳到了心。
起码婆娘从泥田里窜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预料得到。
要不是姜商抱起汪江晴的时候摸到了那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和心头淡淡又纠结的决绝,可能也料不到杀招一直在等着自己。
瞧瞧这世道,逼得豆蔻年华的女娃娃都能狠下心朝着陌生人胸口刺刀了。
其中的悲和苦,唱一辈子的戏都唱不完。
恨自己也无所谓了,汪氏夫妇舍身赴死谈不上慷慨和壮烈,也就世间一对可怜人。
心有怨恨地活下去,也总比人生短短十来年就断了要好。
多年后汪江晴要报仇,说欠的一刀,一定还给她,这会儿咱三爷就是希望这瘦不拉几的小丫头能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
汪江晴哭得嗓子都已经哑了,泪也流干了,只是跪着怎么都不愿意离去。
还是一个高挑的女子过来抱起了她,并没有话唠,可能也是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活着!就算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也好,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这世道啊,以后比你还可怜的娃儿还更多。”
“记住了,长大了不哭泣,谁让你哭,就去杀死谁!”
“以后你就叫小浪花吧!”
高挑女子就这么抱着小丫头,往北都城走去。
至于王府会怎么安排,又会养出怎么一个女子出来,就看她的造化吧。
这人啊,只要能活着,只要能说会儿话,怎么都该比死了要好吧。
同样在田垄边上,停着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大阿姐风华绝代的眉脚。
“那丫头是个好苗子,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亲自调教调教,找个机会去北辽王府带回来。”
架势马车的一位独眼汉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回去吧,花点小钱儿做个样子就得了。”
窗帘挂了下来。
终归只是百两碎银的生意,搭上了两条性命而已,天天都死那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还差两个呢?
送客亭,是京师北都地域里最边上的一处地儿。
北都城大,每日里来往之人多,一送就是几十里路,也不知道谁给建了这么一座送客亭。
风吹雨打留下了多少不舍的泪水和思念。
旁边还挨着一处算是北都城郊的阴宅福地,京师里稍有些家底的都喜欢往这边安置,图个离龙根不远,沾沾天家的福荫,万一哪一天冒青烟了呢。
只是和送客亭对着,有些人吧,送着送着就改来祭奠了。
所以百姓们倒乐意喊送客亭为离别亭,也不知道挥泪告别,是有再见之日呢,还是生死永别,可能也就老天爷说得清吧。
在一座还没长出杂草的墓碑前,停靠着三辆马车,瞅着都挺气派,该是北都城里的达官贵人出远门用的。
北都五纨里的赵煜,曹銮,王玉璞三人等在坟前,看样子也着实等了几个时辰。
直到一身泥泞衣衫上还泛着血印子的世子殿下一瘸一拐地现了身,才放下心头的大石。
“老三,可总算把你给等来了,真以为……”
还没等赵煜在那里泪眼婆娑地哭哭唧唧,姜商赶紧就给打手止住了。
“少说些晦气的话,哥几个先给二哥上柱香先。”
北都五纨四人,立在这块新墓前,各自燃了香。
朝着五纨里的老二庄衡墓碑拜了几拜。
五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损友,少说也有十多年的交情,差点把北都城给闹翻了天,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狗屁倒灶的破事。
就是庄衡英年早逝,少了个给几位兄弟想些别出心裁玩法的组局人。
庄家也算得是北都城里的大族,家世不比几个人差,就是这命短了点。
没心没肺的赵煜扯着喉咙道:“老二啊,天妒英才,咱哥几个赶明儿就该出人头地了,就只能留你在这儿长眠不起咯。”
姜商笑骂了一声,“老赵,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几年都是哥几个来给二哥除草,今儿个一别之后也不知道何时再来看一眼,就希望二哥他啊,别觉得冷清了。”
赵煜嘿嘿一笑。
“老三,刚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给老二烧了我私藏多年的春宫图,可都是绝版孤本,保准他在下面不寂寞。”
姜商都懒得跟这脑子里除了女人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的人说话。
“哥几个都给安排往哪里去?我这一路下来也好挨个儿转转。”
赵煜笑道:“我爹把我一脚给踹回了齐鲁老家,老三,你转回两辽之地的时候恰好顺路,记得捎上老赵跟着你去两辽风光去。”
曹銮苦笑道:“我爹让我去岭南参军几年,等着三哥回两辽的时候记得把我调到戊边军,我给三哥守山海关去。”
王玉璞闷声不吭。
姜商问道:“小五,你呢?”
赵煜嘿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