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贼!”
高函铁青着脸,看着许难当带着一帮人跑了回来,出去的时候一百多人,此刻回来的还不到一半,除了折损的,大部分都还在纠缠不休的追杀着那些葡陶牙士兵了。
“我去招呼他们回来!”
许难当看到高函的脸色,有些讪讪的说道,顾不得自己粗笨的呼吸,他掉头就要往外跑去。
“不用了!”高函脸色如霜:“你再去,你也得折损在那边,战时不听号令,这样的兵再能打,也是废物!”
“大人,兄弟们杀得兴起,这番人太不经打了……”
许难当有心为自己的兄弟辩解一下,至于质问高函为什么在打得这么顺的时候将他们召回来这种话,他是不敢问的。
但是,一阵巨大的火枪轰鸣声,将他接下来的话,全部都淹没了。
枪声停止的时候,所有的厮杀声,也一并消失了。
浓重的白雾飘荡在谷口上空,目光可及之处,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和敌人厮杀的人群,仿佛秋天被割倒在田地里的麦子,齐刷刷的倒了一地。
一个稚嫩而尖细的声音,在战场中间回荡,声音凄厉而且绝望,仿佛是受伤的野兽,看见了猎手拿着刀走近自己。
“娘……”
声音戛然而止,那是沉着脸的番人士兵,踩着他慢慢爬着的身躯,将手中的刀砍向了他的脖子,在那个番人身边,这样的番人士兵有十多个,都这样拎着刀枪,目无表情的在倒下的身躯中慢慢的寻找着,寻找着尚未毙命的敌人,然后,再毫无怜悯的补上一刀。
“我丢佢老母!”
许难当脸上肌肉乱颤,半响,狠狠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在他身边的一众兄弟,更是一个个睚眦欲裂,那些躺在地下的,被番人们毫不留情屠戮着的,可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啊!
“大人,让我们再冲一次,让大炮给我们掩护!”
许难当狠狠的扭过头来,对着高函说道:“我得把兄弟们的尸首抢回来!”
高函看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直接朝着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记好了,论起火器,番人的火器比咱们厉害的多,在咱们的火器下,番人会死,在番人的火器下,咱们的兄弟,一样会死!”
众人齐齐凛然,比起奥利维亚的佣兵们,这些刚刚才从大山里出来的山贼,这才真正感觉到了火器的可怕,自家火器打死敌人的时候,他们一点都感受不到,但是,这么多活生生的兄弟性命丢在了阵前,瞬间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尸首,他们想感受不到都不行。
“许难当,你身为百户,自己手下不遵军令,这些人的死,可以说和你脱不了直接关系!”高函怒道:“你们以为打仗是什么,以为军法是什么!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你们以前打家劫舍?一点章法都没有,若有下次,罔顾军令者,连坐!”
他看着所有的人:“士兵不遵军令,杀小旗,小旗不遵军令,杀总旗,哼,总旗若是也敢阵前自行其是,杀百户!”
训斥了一番,众人沉默不语,高函朝着四周指了指:“重新布设防御吧!这一战,大家都吃了亏,不过,还没到见真章的时候!”
山谷里的狼藉,需要收拾,死者和伤者,需要照顾,在这战斗的间歇期间,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高函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暗暗的焦急,别看他自己底气十足的样子,刚刚这样的攻击再来一次,他都没有信心再抵挡一次了,而吃过一次亏的葡陶牙军队,绝对不会再傻乎乎的将士兵摞起来再给他的三磅炮建功一次了。
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就是火炮的对轰了,等到自己的栅栏和一切阻挡对方军队进攻的依仗全部消失的时候,那就是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了,而那个时候,以他手上的军力,他真不敢去想胜负会如何。
他不知道,他的为难,在对面的葡陶牙军队,一样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这一次进攻的指挥官,是佩雷斯,这是他从舰队司令手中主动请缨得到的指挥权,他原本想用绝对的军力,直接将龟缩在这里的大明军队的抵抗意志全部碾碎,以雪前耻。
甚至为此,除了登陆连队自己携带的简易火炮,他还从佩雷斯号上拆下来的四门舰炮,为的就是雷霆一击,一举建功。
他给对方送出的惊喜,对方有没有收到他不知道,但是对方给了他这么一个大大的意外,却是让他心里哇凉哇凉的。
作为海军舰长,在上岸的指挥作战,并不是他的专长,当几名联队长和他策划进攻方案的时候,对于联队长的提议,他一概都允了,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并不需要他指手画脚的,他在这里存在的意义,远远大于他指挥的意义。
刚刚统计战果,首先攻击的两个连队,基本上被打残了,生还者不足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在他佩雷斯的手里,整整两个完整编制的连队,彻底的消失了,而王国远东舰队出发来东方的时候,一共也才搭载十二个登陆连队。
这仗没法打了!
佩雷斯心中的悲伤,简直是逆流成河,他不怀疑自己继续不计较成本的进攻,肯定会啃下那个小小的山谷营地。
敌人的数量和火力,现在已经完全不是秘密,但是,他担心就只是一点。
自己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个营地。
而拿下这个营地的胜利,能掩盖在自己受伤折损严重的事实吗?
“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