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了,张北京家的葡萄架下挂满了一串串各色的葡萄,碧的像翡翠,紫的如玛瑙,青红的似蒸霞,在串串如晶似玉的葡萄林里穿行,令人垂涎欲滴。
张小强在张北京家玩,屋子里响着电视,张北京、张亮、张芳坐在炕沿上,被电视里的剧情吸引了目光。张祖尧坐在沙发上,盯了一会儿电视起身出屋。透过灰尘点点的玻璃窗,张小强看到张祖尧站在葡萄架下把着一串串葡萄欣赏着,最后选中一串最大最紫的,抬起手中的剪刀剪断了蒂柄。
看到这场景,张小强心底莫名地颤动,舌底含津,那是马上要品尝到甜美葡萄的兴奋感觉。
张祖尧木然入屋,在碗柜里寻了一只圆碟,将葡萄置于其上,踏入里屋,将碟子放于茶几,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边欣赏着电视边扯下一粒粒葡萄抹净,送入嘴里慢慢吮吸咀嚼着。除了电视之外,他谁也没看,仿佛除他之外世界再无他人。
张小强蓦然感到失望,只听他的喉咙发出咕噜一声,将涌出的口水咽了下去。他望望张北京兄妹三人,只见他们无动于衷,眼光只盯着电视,似乎对碟中的葡萄丝毫不感兴趣,认为其父独霸葡萄的行为是天经地义。
张小强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是张祖尧的规矩。他的规矩无人撼动。
张小强曾对张北京表示过这种不可思议,张北京惊讶地说:“难道天下的爹不都是这样么?”张小强摇摇头表示了否定。张北京接着说:“我爹是这样的,他定下的规矩无人撼动,天王老子也不行!”
那架葡萄树,从挂果开始,便不允许其他人碰触了,唯有张祖尧自己可以摸,可以分配,可以吃,三个孩子们只有向葡萄架根部倾倒晨尿的权利和义务。
张小强暗暗庆幸起来。他觉得他爸爸没那么不好了。对于种菜园,张祖华既不会动手,也不会剥夺张小强辛勤劳作而收获的瓜果。
张祖尧看着电视品着葡萄时,从西湾的方向传来隆隆的声响,大家斜着眼睛,倾着耳朵,对那隆隆的声响感到好奇。几分钟后,那声音没有停止,也没有远去。
“是链轨车的声音,而且还是超大型的。”张祖尧肯定地说。他曾经养过链轨车,替人推过土,熟悉那种声音,“难道?”张小强、张北京几人冲出屋外跑出家门循声而去。
只见一辆巨大的推土机在西湾里轰鸣着,在西湾的底部推出一道道笔直的渠道。张九泰站在岸边,眯着眼睛望着忙碌的机车。几个不明真相的群众站在张九泰身边询问着。张亮凑近张九泰身边认真听了一会儿,回来时告诉张小强他们:“村里要挖一个大水库,来年要种水稻。”
先是开挖小水库,再是接上真正的自来水,又开发塑料大棚,现在是种水稻。看来,古老、闭塞而僵化的张家村要动起来了,要燃起一把火,要惊醒一条沉睡的巨龙。张小强脑海里泛起电视里稻浪翻滚的画面。
推土机争分夺秒,歇人不歇马,日夜轰鸣着,偌大两个南北西湾渐渐成形。
有一天推土机突然停止了,大家涌到街头去望,司机疲惫地从机车上跳下来,望着巨大的板式链条唉叹着。“链条断了!这样的钢铁家伙也经不住日煎夜熬啊。”司机通知了车主,车主去寻求外援,许是外援不凑手,那辆庞然大物在西湾中部静静卧了七八天。
一日,李建强来找张小强,商量着要把那辆大型推土机的柴油窃走。
“要那玩意干啥?能卖出去吗?”张小强问。
“能!”李建强果断答道,“你忘了我家就是从油田撇油的,型号好的油供不应求,几个村的拖拉机户都来我们家拉油。”张小强点了点头。
当天中午,阳光明烈,张小强和李建强接近了泊在泥土中的推土机,看到油箱盖上锁了一只小铁锁。两人绕着机车转了几圈,踩好了夜晚来行动的路线。
当晚,村子静下来后,两人提着大鼓子,带着一根铁棒摸到了机车旁,李建强跳上油箱,借着手电筒拢起的亮光,将铁棒熟练地穿过锁孔使劲一抬,锁头咔吧一声断开了,李建强上身前倾,差点碰到一处铁杠。
“用过力了,晃我一下,还以为有多结实呢!”李建强戏谑道。初始的成功也让张小强既激动又兴奋。两人不敢怠慢,李建强在上,将一根软管插入油箱口,在软管的另一端深吸了一口,然后插入张小强在下扶着的大鼓子上。借着吸力,柴油由内而外,向大鼓子里汩汨流淌着。
两人不觉望向夜空和四周,四下里伏着重重鬼魅,静悄悄的。
好大一会儿,流声渐缓,大鼓子渐渐满了。两人收了油管,重新锁了油箱,提着油鼓子跑向张小强家里。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最后一天晚上,张小强二人在提油回来前碰到了两人。慌乱之下,两人用手电筒逼住了过来的两人,正是张寿堂和张金明,他们一人提着一只大鼓子,手里握着铁棒,看来他们也要偷油。两人心下雪亮,继续用灯光逼视着两人。
“你们他妈的是谁,为什么要照我眼睛!”张寿堂挥着铁棒骂道,“再不散开,我要扔铁棒了。”
两人默不作声,提着油鼓子悄悄后退,隐到一片芦苇丛里。从芦苇丛的缝隙里观察着,不一会儿张寿堂父子的身影出现在那辆巨兽般的推土机旁。
之后,张小强将柴油卖给了二姑父,并商量好了价钱。二姑父开着三轮车来拉油时,李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