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工作做了半年,张红便动摇了意志力,也许她的意志力并不在此,同样将擦墙当作跳板。张小强问她不做这个做什么?她说想经营“小百货”,一辆人力三轮车,上面挂满叮叮当当的小玩意,骑着它赶集或走街串巷。
这倒挺适合她。张小强想。否则她那叮叮当当、敢同老板李亮泼辣掰扯的口才简直浪费殆尽了。得益于她的力争,半年内他们的工资才从五块长到七块。的确不小的增幅。或许在半年内,张红积累了足够经营小百货的金钱,所以在结完工钱后,毅然带着张凤离开。
这个小队只剩四人,张小强、张大强、邓敏、邓云霞。群龙无首。留下的全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离开张红的护持,老板李亮改变了之前的日工方式,变为包工方式,每户多少钱。据老板的说辞,是催发积极性,获得双赢的新合作方式。四人不懂,反正都是干活,何必计较许多,于是埋头苦干。
一日,有同行来串门,学习观摩张小强他们的擦墙技术,在谈及工资及工作方式时,来人坦白,他们是日工方式,一天十元;并且来人为他们做了深入分析和计算,认为包工可以刺激积极性,按照老板给开的包工费,却只能多干活,少挣钱!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包了工,而是他们被老板包了。
话一出口,让张小强和张大强瞠目结舌;又仿佛清晨的第一缕朝光,奏起邓敏两只鸟儿的躁鸣。
“天呐!我们被骗了!”邓敏叫道,开始向来人控诉这半年来的血泪生活,“这简直不是人干得活儿!看,我的皮肤都被这该死的白灰腐蚀得像个老娘们了!这和包身工又有什么分别?干了半年,我连月经都不准了!”
来人无奈地笑笑,半晌无法平息无意挑起的轩然大波,“你们得争取!不行就罢工。”说完匆匆离开,远离了将要燃烧的战场。
张小强没有意见,他并不在乎眼前,只在印象中保有在哪天突然跃出渊外,腾上高空的想象。他相信,生活和命运一定会蓦然降下大礼包,砸中他的脑袋从而幸福得头晕目眩。他相信这梦想一定会发生,就像命运给他一个生命般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张大强则浑浑噩噩。
邓敏继续抗议:“天呐,我们没包住老板,相反,我们被老板包了!”
“这样吧,我们先跟老板争取一下,他答应便罢,不答应咱就罢工回家!”邓云霞低头沉思道。大家无言,表示默认。张小强提不出意见,况且在半年的相处中,他发现邓云霞除了宽容聪慧,骨子里也有种据理力争的坚持。因此,他的内心渐渐向他靠拢,不仅是情感上的波澜作祟,并且他认为她是值得信赖的舵手。
第二天,老板李亮来到施工现场,张大强作为代表向老板提出了异议,但听得出来,他词不达意、吱吱唔唔,邓云霞便在一旁补充,邓敏在一旁聒噪,张小强在一旁沉默。最后,邓云霞成了这个小队的代言人,俨然一位义正严辞的小队长。
李亮听罢表示不同意,他说:“不同的装饰队有不同的管理方式,规模也不同,目前我的装饰队只能这样,你们做为员工应当服从。大家有劲一块儿使,不必听外界的谣传,这样才能双赢!”
“我相信这不是谣传,”邓云霞说,“那人没必要对我们撒谎……另外,装饰队是你的,我们只是打工的,给钱合适就干,不合适就不好干,即使干也不会舒心。”
“说实话,”老板说,他并未对邓云霞的说辞给出直接的驳斥,“安排磨墙工作由人工到包工,对我而言是种新尝试,目的是避免工人的消极殆工……当然,你们不会消极殆工……目前包工刚试行,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无法准确地判断会对谁更有利……所以,我建议你们先试试看,不行咱们再调整……谁敢说,这种新的包工方式一定会让你们吃亏呢?”
“一定会吃亏!”邓敏叫道,“那位同行都算好了,我们根本不是在包工,而是你整个包了我们!”
李亮苦笑道:“你们为何听别人,却不听自己的老板呢?他是个打工的,我是个老板,干了那么多年什么情况不清楚?我敢确定,日工和包工一定不一样,总体来说工人受累大,但收益一定会更多!你们到底想凭无据的猜测只赚那一天固定十元,还是大胆地试一把包工,以后有可能一天赚上二十元?”
四人小分队被暂时说服,在集体沉默之下,老板李亮抽了个空溜走了,临走前郑重嘱咐:“一定要好好看,先干两个月试验一下,倘若不合适,我一定给你们调整!”
老板走后,四人开始干活。可四人就是提不起精神,一上午懒洋洋地胡思乱想。沉闷中,大家听到哧啦一响,邓云霞扔掉了手中的砂纸。
“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邓云霞道,“这分明是老板的缓兵之计……他先让我们干俩月,可想想看,就这片楼区,不到俩月就全都完工了……也就是说,到时候不管试验是否成功,他绝不会再理我们了,干脆辞了我们,然后再请另一帮年青的傻蛋!”
此话有理!其他三人暗想,并纷纷表示了赞同。“那还等什么?”邓云霞道,“咱们罢工吧!”于是四人没打招呼,悄悄溜回了家里。
两天后,一辆腾腾冒着黑烟的柴油三轮车驶进张家村,司机成乔跳下车子,径直走进了张小强家。成乔是李亮的合伙人,算是整个装饰公司的二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