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儿微笑,柔媚的眼神扫了几下张小强,以慢动作关上院门。缝隙越来越小,直到门后的张燕儿仿佛被挤成一张纸片,张小强被关在门外。他回应的微笑消失了,双肩一松垮了下来。
“她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小强不安地想,“难道?她想跟我谈恋爱?”这个想法如突降的雨水,淋得他透心凉。
“我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在“上流社会”的梦境里浸润已久,确认自己有前途无量般的未来,香车、豪宅、有教养的美人在前方等着我,而面前这个矮小、贫穷、见识短浅的村妇岂能配得上我的未来。绝不!”张小强思忖道。
“幸亏最后她拒绝了我……否则,”张小强慌乱地想,“我就会落入一个陷阱。一个无法逃脱,等着被低劣、庸俗束缚和捆绑的陷阱!我注定以后是高贵的。”
张小强拐过墙角,心神不宁,浮想翩翩。这烦躁搅得他难有睡意,于是他重新踱到水库边沿上,望着那些焰火般的粼粼银光。这银光时而聚敛,时而破碎,让他心乱如麻。这焰火一会儿变为在陷阱中猎物的哀嚎挣扎,恐惧的眼神;一会儿变为他和她两人亲吻时胸膛中动荡的热火。
今晚还能睡着么!
夜应该已近凌晨,大地静得犹如魔鬼出笼。一阵寒意袭来。张小强最后望望那些明明灭灭不可测度的散碎银光,克制着因警惕从银光里突然腾空跃出某种魔鬼的恐惧,疾步潜回家中。
躺在大炕上,尽管身心俱疲,张小强仍难以入睡。在溽热的空气里一只只可恶的蚊子由远而近、由近及远的嗡嗡声被放大为愤怒和痛恨。“妈的!为什么那么懒!就是不支一张蚊帐?”张小强望着一旁在蚊嗡中熟睡香甜的父母暗道,一股无名之火窜动着,“哥哥张大强该有多么幸福,勤劳的二爷早就支上蚊帐了。想想看,夜晚躺在密密的蚊帐中,倾听帐外该死的蚊子无助的嗡嗡声就是进不来,该有多么惬意!”
啪一声响,张小强拍在自己脸上,蚊子却飞走了,惹人烦躁的嗡嗡声由近及远消失殆尽。这时,张小强突然想起了张燕儿的过去。
两个月前,张家村东头已生有一个男孩儿的张建海,要跟他媳妇闹离婚。大家不解,家人不解。在家人的逼问下,他说他跟张燕儿好了,要跟现有的老婆离婚,要娶张燕儿。其父张耀然是火性人,大骂张建海道:“你犯了什么魔怔?鬼迷了什么心窍!眼下要房有房,要老婆有老婆,还生了男孩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家庭和睦,人家媳妇是过日子的人,对我们孝顺,一心扑在家庭扑在孩子身上……要说她有错,你还情有可原,这么好的一个人,你非得走邪道,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你到底是个朝巴还是疯了!”
张建海媳妇的好人尽皆知,张耀然的话也颇有道理,但张建海不听,非要离婚,非要娶张燕儿为老婆。
张耀然大怒,把儿子张建海狠狠掀翻在地,劈头盖脸地揍向倒在地上的儿子,边打边叫道:“让你鬼迷心窍,自个儿不知自个儿,不知道自个儿能扒几碗干饭!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老子没白带黑的干,你哪能盖得上房子娶得起媳妇!今天打死你也得打醒你!要是再不醒干脆打死你,权当没生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熊孩子……”
张建海稍敢还手,但毕竟不是理直气壮,被父亲揍了个鼻青脸肿,心底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消了一半。
见张建海躺在大炕上直哼哼仍不死心,怒急的张耀然蓦然抄起一根扁担,大叫道:“你要跟村西头那个张燕儿结婚是吧?好,我这就去她家,我要一扁担捩死她!捩死她后去坐牢也好,偿命也好,总之去那个狐狸精祸害,也不能眼看着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说完,握着扁担气冲冲赶出家门。张建海见状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当张建海好不容易赶到张燕儿家中时,张燕儿家已乱成一团,吵骂声、怒吼声、木材铁钩的哗啦声交织成一片。站在门口的张建海发现,他父亲张耀然持着扁担横冲直撞向张燕儿冲去,而张燕儿的父母和弟弟张洪海则哀求阻挡,张燕儿躲在身后却毫不畏惧厉声喝问:“你为什么要打死我!我惹你啥了!”
“你还有脸说!”张耀然边冲边怒吼道,“在家好好的闺女儿不当,都他妈多大了,也不好好找户人家,却来勾引人家有老婆有孩子的家庭,到最后还逼人家离婚,非要跟你结婚,你他妈还要脸么!你咋就这么不值钱!”
“谁勾引你那混帐儿子了!”张燕儿叫道,“你去问问他去,可以当面问他,我啥时候勾引他了,我有没有叫他非要离婚!别他妈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怨别人!你咋不问问他他咋欺负我的,你知不知道他大概是内心有愧才离婚的吧!他也不照照镜子,就他那个随你们爷们的熊样儿,我能不能看上他!”
望着不要开交的场面,张建海没敢入内,而是趁大家不注意退出门口,悄悄溜回了家。
张耀然终于折腾得精疲力尽,也未近到张燕儿身边,于是疲软下来,蹲在院子当中喘了一阵气,回首骂了几句提着扁担离开了张燕儿家。
后来,张建海再不提离婚的事。不几天这事就冷却了下来。
张小强想到这里,觉得张燕儿是个厉害角色,她既可以让人消停,也可以让人不消停,是个危险与诱惑参半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是可以随便接触得么?
辗转反侧,身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