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铁里王朝大力扶持东教派,而教派也竭力鼓吹,一手持剑,一手持经卷的伟大君主正是遵从神灵的旨意,以宣谕四方,令万众臣服。”齐墨云轻轻点头,“统一北寒大陆之后,可汗的目光,就一定会转向东面了罢。”
“我不知道,大人,”年轻祭司耸耸肩,“我只关心这里的百姓们,听他们祷告,为他们治病。作为一个一阶修炼士,您说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
“帝王雄心,教派大业,原本与寻常百姓的日子,并无相干。”齐墨云注视着静谧的拉坎小城,浓眉皱起,“只怕是这么下去,哪里还有宁静之地。”
他目光转向南面:“锡列河注入精卫海,大海对面,就是西雷部洲?”
“好像是的,听说精卫海南北宽近四千里,海港有商船彼此往来。不过,我没有去过。”
齐墨云点点头,纵身跃起,跳至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迈步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
阿迭蜜已经在这里等着他。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织花长裙,低声将部落首领们商议情形,都告诉了齐墨云。
“我其实也想去西地峡,可是又不能撇下哥哥。”阿迭蜜低声说道,垂下眼帘,“如今也不知道北昆州那边,究竟是怎样,那燕国皇帝,是否会接纳我们。”
“北昆州地广人稀,贵部恳请皇帝,划出地方居住,想来他会答应。”齐墨云回忆着舆图,在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交与阿迭蜜,“这个给塞多拉林,由他转交魏国西道行台大将,必能被妥善安置。咱们一道东行,万里之途,如今分别在即,就算是在下为部落,最后能做的一点事情罢。”
阿迭蜜吃惊地瞅着他:“大人这就要走了么,你不回西魏?”
“不去了,那里原本也不是某之故土。”齐墨云示意她,“书信务必收好。”
“哦,”阿迭蜜低头瞧着信封,不禁失声,“呀,好漂亮的一笔字。”
那一笔字,剑意森森,浩瀚苍茫,令人五脏六腑之内,真气激发,飞速流转。
只是再瞧得两眼,阿迭蜜便觉有些眩晕,连忙闭上了眼睛。
“你如今境界未足,不能多瞧,否则必有妨害。”齐墨云连忙伸手将信封折起,“赶紧先收好了。”
“是,”阿迭蜜定一定神,“大人不去西魏,打算去哪里呢?”
“我想去西雷部洲瞧一瞧。”齐墨云走到庭院之中,伸手打了一个唿哨。
不一会,天空传来一声嘶鸣,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扑扇着宽大的翅膀,降落在庭院之中。
齐墨云微微挑眉:“带翅膀的马?”
白马晶亮的大眼,温驯而又好奇地瞧着他。
“传,传说中的飞马。”阿迭蜜结结巴巴,“大人不知道么?”
“没有见过,在遇见你们之前,我召来的是一只狮鹫。”齐墨云说着上前,翻身骑上飞马,朝着阿迭蜜和院子里目瞪口呆的人们点点头,“咱们后会有期。”
飞马一声长嘶,载着齐墨云腾空而起,向着南面飞去。
阿迭蜜冲进屋子,一直到楼顶,默默瞧着飞马越飞越远,变成一个小点,终于消失不见。
四年过去了。
当初齐墨云如惊鸿一瞥,谱写下一笔绚丽的传奇,然后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鹤州武院、西京朝廷、昊天宗门,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此人究竟在哪。”南楚国都麓安城内,翰林院一位校书郎搁下手中的笔,很是抱怨,“只怕是世间其实并无此人,全是他们生安白造。”
“天元境宗师,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情理之中嘛。”他的一位同僚拈须笑道,“只怕是隐居于山间某处,潜心修炼,也未可知。依在下说,仁兄这笔记,不妨搁置,过些年再写,也是不迟。”
“自古至今,何时有过年未三旬的大宗师?”
“咦,如今那北燕东都,不就出了两个么,还是两个年轻女子。”
两人议论之时,麓安城西南面八百里之外,舜安府辖地。
府城西面,是南北走向的舜安岭,绵延四百余里,层峦叠嶂,山岭之间,又有宽阔谷地,散布人烟。
西坪县城便位于这样一处谷地之中。县城向西四十余里,石径曲折而上,翻过山峦,有一长亭,亭下流泉,已经干涸,堆满枯叶。
长亭西面,又有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小道一面为梯田,另一面则怪石嶙峋,林木苍翠。
乱石之间,有一间已经破败的小庙,庙宇之旁不远处,是两处杂草丛生的坟茔,坟前矗立着石碑,已经爬上了荆棘。
初夏时节,晴日高照,齐墨云一身玄色长袍,立于石碑之前,沉默不语。
这里是他今生之父母,所安葬之处。
齐父乃是乡间塾师,母亲是农妇,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
齐母很早就过世了,齐父身故之时,儿子尚在外州游学,未能赶回。后事皆由附近村寨的学生们所料理,很是寒酸。
齐墨云想了想,跪下叩头,然后起身,清理坟上的杂草。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男子,身形奇瘦奇高,仿佛一根竹竿上套了件衣衫,手里还拎着几只田鼠,沿着小道,摇头晃脑地走来。
这人瞧见齐墨云,先是一愣,接着一声怪叫,扔掉手中田鼠,转身飞逃。
他速度奇快,嗖地一声,便窜上了数十丈外的山坡坡顶。
齐墨云左手虚抓,那男子哎呦一声,又倒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