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副院长又说道:“其实,现在每个国家的生活方式都是在相互接近。有些事情想想,变化也真大。比方说,二三十年前,有人出国回来,说是在国外半夜一两点钟的大马路上,红灯亮的时候,路口只有一辆大卡车,四周既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任何行人,可那辆大卡车就那样乖乖地等在路口,一直到红灯变了才通过。当时,国内的人听了,都觉得这种情景简直是不可思议,路上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在那儿等什么呢。所以,那时候,大家都是把这件事当成罕见的大新闻来讲的。但是现在你看看,国内也已经是这样了,大家发现,这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啊。”
“是啊,这很能说明我们的社会也在进步啊。”工会主席说。
“这正验证了那句话,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魏主任总是能把话题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看着院领导的桌上气氛轻松了,张智他们这张桌上一个个也都开始搜肠刮肚地发表自己的高见。话题是顺着周总工程师谈到的中国农大招聘博士,延伸到了金庸。
“真是不可思议呀。去年国庆节前,已经过了八十岁的金庸到剑桥大学读博士去了。”温步强是个金庸迷。
在坐的也多是金庸的拥趸,话题一开,一个个聊得热火朝天,把各自从不同渠道了解到的逸闻趣事,照本宣科地统统摆上了餐桌。
“我是特别佩服人家国外的那些名牌大学。金庸可是一个在全球拥有三亿读者的大作家,但是人家好像并没有对这个大名人有什么特别的照顾,什么学历证明、语言能力证明、经济担保这些方面,一视同仁,一样也不能少。”
“这是在国外的大学。金庸如果要在国内的大学读博士,那要是事先让国内的那些名牌大学知道了,肯定是要进行一场名人争夺战的。”
“是啊,什么学历证明、英语能力,只要把金庸两个字往那儿一放,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就是刚才温步强说的,人家八十岁了才去读博士,肯定是想去真正读点书的。不然的话,人家一个早已经功成名就的大作家,根本也用不着再去镀金拿个博士学位什么的。”
“对呀,人家这才是,不为学位,只为学问。不像现在国内好多半路又去读博士的人,有几个是想真正去学东西的,不都是打着别的算盘。”
在座的每个人,这时都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话语权,加之都多多少少喝了点酒,每个人说过的话,说完也就完了,谁也不往心里去,说话的人,其实也记不住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心里只想着,在这种场合这个时刻,谁不说话,谁装深沉,那不是谦虚,也不是含蓄,那是肚里没货。
起初,张智也亢奋地跟大家一起聊,可他发现,在这个话题上,没有谁说出了什么新颖的观点,无非都是在重复一些别人说过的话,于是,他心里就莫名地生出些轻视来。
可是,当他听到有人说“国内好多半路又去读博士的人,有几个是想真正去学东西的”这句话时,他心里一惊,但看看其他人,好像没有谁特别留意这句话。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刺痛了张智:看来,自己去读博,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去镀金的。
这个饭局,张智本来就觉得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之所以要在二月七日前赶回海东,因为,二月七日是苟夏青的生日。这个日子,他记在心里多少年了,他用在许多地方的密码,都是用这个日子来设置的。
张智坐在那里,越来越心不在焉了,刚才听到那句话后,他后悔昨天就不该再回西城,自己不是已经决意不再往这个圈子里进了吗,昨天为什么就又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