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焰火的人家大约家底不凡,各式各样的焰火玩儿命地往天上招呼,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仰着头发出赞叹声。
汤凤欣赏着眼前的焰火,思绪不由自主地就被拉到了了八岁以前在王宫生活的场景。南疆的新年与大夏朝不在同一时间,他们的新年在春天,草长莺飞的季节。王宫里的传统不是放焰火也不是吃饺子,而是放风筝,并且是自己亲手扎的风筝。如果新年比赛的时候谁的风筝飞得最高最远,那么他一定是整年当中最有面子的人。
八岁那年的风筝是父皇陪着她扎的,即使当时他已经为了国事焦头烂额,但是为了不让小女儿失望,也为了她能在整年都抬起小胸膛做人,他还是陪着她扎了一下午的风筝。那是一只骄傲的大老虎,托着长长的尾巴,一飞上天就与旁人区分开来了。
“你们看,凤玉的风筝居然是大老虎,还是一只红绿红绿的大老虎!”四王兄召集大家往天上看去,仿佛是惊叹老虎居然也能上天。
“哇,尾巴好长啊……”小堂妹惊讶地感叹。
“好大一只,比我的老鹰大多了!”
“不过怎么有点怪怪的,这配色也太乱了吧……”
“你们快看,老虎的背上是长了一双翅膀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这只有点儿丑但是十分巨大的老虎风筝,虽然知道是王上带着凤玉扎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攻击她的审美。小孩子们嘴快心直,毫不留情地笑着凤玉,可后者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她甚至得意地在那里摇晃了一下脑袋。
明知道自己的风筝飞不过王兄王姐,但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她也十分满足了。至于比赛的事情,等她长到他们那般年岁的时候自然能拔得头筹啦。这是她当时打的小算盘,有点儿剑走偏锋,但是结果还算满意,起码大家都记住了那只插着翅膀丑得要命的飞在天上的大老虎是她的。
新年过后没过多久,大夏的军队打来了,国和家都没了。指着她的大风筝咋咋呼呼的四王兄被捅死在了寝殿,羡慕她有着最大的风筝的小堂妹在押送的过程中被乱刀砍死,连个全尸都凑不拢。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除了她,没有人再能活下来。
脸颊有湿意传来,好久没有想到过去的事情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忍不住。她撑着脑袋背过护卫们,默默地用手背擦拭掉。
人生有太多无常了,早知道那是他们兄弟姐妹最后一次比赛放风筝,她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比一场的,而不是耍着自己的小聪明。
绚烂的焰火在眼前绽放,一瞬间的斑斓之后,留下了一片沉寂的夜空。
“主子,王爷来了。”小金子压低了声音。
哭过的痕迹太明显了,她索性拿起帷帽罩上,一下子眼前的光线都暗了两分。
冯弦机也没有想到十五的街上会如此寸步难行,约好了时辰可惜还是迟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推门进来,护卫们都自然都退了出去。有他在,主子再安全不过了。
“怎么在屋子里还戴着帽子?”他坐在茶桌对面,偏头去看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汤凤把玩着空茶杯,平静地道:“小心为上。”
冯弦机瞥了一眼一览无余的对面,再看了看屋内,诚恳发问:“你小心的人是我吗?”能看到她的就他一个,目标单一且明确,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汤凤:“……”
“咳。”察觉到她的不爽,他识趣地回归正题,道,“明日就要出征了,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商议,你约我出来不会只是喝喝茶感受下年节气氛的吧?”
“你……做好打算了吗?”
她没有说得太明,但他能懂。
冯弦机轻笑了一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要给她也倒一杯,她摆摆手表示不用。
“君命难违。”
“你最好有自己的打算。”她没有提瑞王,因为她不可能将胥二出卖。可他也不想看着冯弦机被当做刀使,虽然他也绝不是那般任人宰割的命。
冯弦机猜测她也许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也很懂事的没问。他们这种关系,问多了就有试探猜疑的成分,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毕竟他看上的只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身份更不是她背后的势力。
“我……”她迟疑地开口,想告诉他也许当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京城了。但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做什么决定都是自己承受,一时间还不习惯将要做的事告诉别人。
“嗯?”他挑眉看向她,虽然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面庞,但他不介意在心底描绘她的神情。
“你要走么?”见她难得吞吞吐吐,他抛出了心中的答案。
“是。”
“去哪里?”他赞同她暂时离开京城,但必须得知道她的行踪。
汤凤抿唇,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冯弦机看到她发白的指尖,轻哂了一声:“不告诉我也无妨,雷暮跟着你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她松开紧握的杯子,透过纱幔看向他,“离开京城后他不能再跟着我。”
“为什么?”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汤凤难得有这种复杂的体会,既不想让他误会自己不放心他,但又确实有隐瞒他的事情。
“我想隐居,不想再过这种揣摩人心,尔虞我诈的日子了。”
“去过啊,我只要知道你安全即可。”
说不通了。汤凤决定放弃,反正到时候她也有法子甩掉雷暮。
冯弦机见她不再吭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