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过药又用过早膳,徐淮景听了府邸内谋士禀了几桩消息,做好吩咐后,便回北院寝房补眠。
自从上此徐南葵的一番话之后,他就连夜彻查这些事情,好在解决了一部分。
但他心中悬着左相的事,等徐淮王妃拿着祛疤生肌的药膏进来时,他便强打精神趴在枕间,眯着眼与她慢慢说。
以往徐淮景只靠一种本能麻木活着,像个落单的幼兽,没更多念想。若无必要,他对大多数人都抱着警惕与回避。
长久疏于与人深交,就造成他不擅察言观色,时常无法准确判断别人的言下之意。
如今许多事不同了,他知道只有活成强悍的姿态,才能将徐淮王妃稳稳护在身后。
今日出宫后,左相在玄武门前那番意有所指的“提点”,徐淮景是放在心上了的。
这些人已经开始逼着他去站队了,到底是李相还是新太子。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左相的意图,所以选择向徐淮王妃求助。
徐淮王妃盘腿坐在他身侧,指腹沾着药膏慢慢抹过他后背的伤痕。
一心二用听完他陈述今早的事,徐淮王妃手上稍停,笑了。
“你是不明白徐康帝的心病是什么,还是不明白左相为何突然提醒你这种事?”
徐淮景不明白的,当然是后者。
朝中都知,徐康帝当下最大心病,无非就是“欲倾力与辽国一战,彻底划定边塞边界,现在又碰上徐南葵强势站队,一切都是变数。”
“你说,他是何居心?”
徐淮景回眸望着徐淮王妃,澄澈眸底是全然的信任。
徐淮王妃与他四目相接,歪头笑道:“左相几十年来从不乱说话,谨小慎微大半辈子才保住闲王富贵。总不会今日突然就糊涂了吧?”
徐淮景反手在她腿上轻轻一捏:“请平铺直叙,开门见山。”
这种意有所指的反问句,就是他最难理解的说话方式。
徐淮王妃嗔笑着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不重,却很响亮。“有求于人,你还敢掐我?”
“我没有掐你,只是捏,”他催促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八成就是帮徐康帝做个传声筒,”徐淮王妃直接挑明了,“徐康帝是不打算再与辽国耗下去了。”
“徐康帝想尽快倾力一战定乾坤,就必须在短期内解决所有的内忧,现在对他而言,能够抓住每一块的短板才是最重要的,包括之前徐南葵来探底。”徐淮王妃摇摇头,勾唇笑嗤。
徐淮景问道:“那依你之见,今日的事情因该怎么处理?”
徐淮王妃笑着说道:“不难,不过是,徐南葵想卖官就卖官,想立女官就立,随她。”
“王妃的意思是我来开这个头?”
徐淮王妃点了点头。
徐康帝倒不是不敢提,只是这话不能直接从他口中说出来,他只能帮徐南葵到这里。
他是一国之主,但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那都叫圣意决断。
若到时朝野以反对居多,他便没有腾挪的余地与退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举国大乱。
所以他需要有个人站出来,代他发声,先行试探朝野的反应。
听了徐淮王妃抽丝剥茧,徐淮景双臂交叠于枕,下巴杵在臂上,若有所悟。
“左相今日来点拨我,是得了徐康帝授意?”
“没错。这事朝野不利,太子和徐南葵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面。别的郡王又不够分量,徐康帝这回就只能寄望于你。”
若由徐淮景提出“设立女官”这件事,只要事先沟通到位,以目前徐淮景手中的势力而言,自然不会遇到朝野动荡这么大的事情。
如此,徐康帝帝就只需安抚住李相的党羽,再以“居中裁决”的姿态设法按住老一派的守旧文臣势力。
“但你要担个风险。若最后你徐康帝没能成功按住守旧文臣,他多半会推你出来问责。”
所谓帝王之术,万变不离其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为自己备个替罪羊做余地。
徐淮景豁然开朗:“他这是打定主意想要保一手徐南葵了?”
徐淮王妃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惜他又如何能保住徐南葵?一个死志明确的人,是这么好保的吗?”
徐淮王歪着脑袋说道:“罢了,别人怕不是以为我捡了一个大便宜,如此,先拖着吧,等徐南葵那边的信号。”
徐淮王妃嗯了一声,两人便不再多言。
人心就是如此。
一件所有人都知该怎么解决的事,大家碍于利弊权衡而不动如山,偏偏有个人站出来轻松解了死局,通常情况下,这个人不会顺利得到赞扬与回报。
更多人会认为,这人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捡了天大的便宜。
拖到所有人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才出来从容打开局面,他的付出才有可能得到最大化的认可。
那一边,晌午已过,徐南葵的外公刚吃完饭,之前的小书童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对夫人说道:“老夫人,太平公主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上午了,您劝一劝老爷吧。”
书童或许不全是担心徐南葵,或许是因为害怕徐南葵出事,自己被牵连,毕竟自己是唯二的知情人,另外一个也怪不到。
再有,夏荷是真的对他们这些人好,所以他得还夏荷的一份人情。
整个餐厅静悄悄的,老夫人只是平静的转过头,看着徐南葵的外公,冷静的问道:“孔闻,九月说的可是真的?”
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