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宝鉴》可谓奇书。
这书倒没蕴含什么大学问,就是供人消遣。
它辞藻文雅、内容生动,以fēng_liú而不下流的笔触品赏天下各国美男子。
做为熟读《英华宝鉴》的女子,徐淮王妃向来觉得此书有个天大缺憾,就是“书中无画”。
所以,她原本是抱着一种羞涩中带着好奇、好奇里掺杂雀跃的心情,打算仔细看看徐淮景这“夏郎”除衫后,身形是否如书中描写那般令人赏心悦目。
可当徐淮景那新伤叠旧痕的后背袒露在她眼前,那些没心没肺的好奇雀跃瞬间烟消云散。
虽早就猜到徐淮景小时过得不好,但亲眼看到这些苦楚印记,徐淮王妃还是同情到忍不住想掬一把辛酸泪。“这都是……怎么受的伤?”
“左肩那里?被辽军砍的。”
事实上,除了左肩两道刀伤外,他后背还有明显由不同物品造成的细小旧痕。
虽不像左肩两道刀伤那样狰狞,却凌乱密布。看得人心惊,又心疼。
徐淮王妃抿了抿唇,小声问:“那,别的呢?”
趴卧的徐淮景没有回头。“都是小时的事,分不清各自怎么来的。”
不是不记得,是分不清。
也就是说,被虐打的次数太频繁,所以分不清哪处伤是哪次留下的。
徐淮王妃窒了窒:“都是被接来行宫之前的事吧?”
从许多蛛丝马迹可以判断,太皇太后接徐淮景来行宫后,对他虽无细致热切的关爱,但衣食住行、读书习武的一应供给都按正常皇子规制来。
“嗯。”
徐淮王妃捏着细针准备为他挑出荆刺,听了他这声轻应,便迟迟下不去手。
因为心不定手就不稳,她得缓缓。
她深吸一口气:“钱昭仪从前这样对你,你父皇知道吗?”
徐淮景轻道:“有时知道。”
徐淮王妃愈发为幼时的徐淮景不平了:“他知道也不管?!”
“下雪天就不管。”徐淮景无悲无喜,轻描淡写。
徐淮王妃以指压住微微湿润的眼角,再次确认先皇至少在对待徐淮景时,绝对是个疯子。
放眼当今世上,哪国都有不受宠的皇嗣。但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嗣。
按常理,无非就是被冷落点、物质短缺点、权势匮乏点、前途叵测点。最惨也就这样了。
反正徐淮王妃长到这么大,从未听闻哪国帝王会纵容他人如此虐待自己年幼的子嗣。
因为先帝的纵容,导致现在的徐康帝对徐淮景也有一些偏见。
徐淮王妃喃喃脱口:“可惜……”
“可惜什么?”徐淮景回眸。
她无言勾唇,满心遗憾。
可惜你运气不好,没遇见从前那个有能力将弱小者护在身后的徐淮王妃。
细针挑出一根根荆刺,貌似轻巧,其实光看着就觉痛。
执针的徐淮王妃频频倒吸凉气,“嘶”个不停,挑两三下就得闭眼缓缓。
反观徐淮景,还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居然从头至尾没哼过一声。
将荆刺都挑干净后,徐淮王妃颤着嗓子预警:“要抹药了啊。这药膏里加了一味夜息香,哦,就是你们齐人说的‘薄荷’,抹在伤口上,或许会有一点点疼。真的是一点点。”
才怪。她自己用过这药的,谁疼谁知道。
“嗯。”随着这个单音,徐淮景的后背线条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徐淮王妃咽了咽口水:“话说在前头,我打小没这么照顾过谁,手生。若力道重了,你出声喊停就是,不要吃痛就反手乱打人。”
“不会。”
得了他不会乱打人的保证,徐淮王妃便以指腹沾了药膏,抖抖索索往他伤处轻轻一抹。
徐淮景除了后背绷得僵硬之外,并无旁的异样。
倒是徐淮王妃这没出息的,又“嘶嘶”倒吸起凉气来。
通常人在忍痛时,最听不得旁人在边上帮着心疼哼唧。这会让原本还能忍的痛楚被无形放大,实在是越帮越忙。
趁她再次探手去沾药膏的间隙,徐淮景终于忍无可忍:“徐淮王妃,你是蛇精转世吗?”
现在的徐淮王妃对他可是满心同情与怜爱,因此非但不和他计较置气,还把他当小孩儿,软语温言地哄:“好好好,我不‘嘶’了。”
她想起自己小时若有磕碰,旁人给她上药时就会给吹吹,好像这样可以帮助缓解药膏带来的瞬间刺痛。
于是再抹药后,便顺嘴吹了吹。
却没料到,这个吹气的动作让徐淮景宛如炸毛小兽,弹身一个翻转,坐起与她面对面。
寝房内的灯火荧荧柔黄,而徐淮景面上却泛着不知哪里来的红。
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淡淡警告,琥珀色瞳仁中映着个同样面红耳赤的徐淮王妃。
“不要乱吹。”他说着,蹙眉打量徐淮王妃那副不知所起的窘迫。
徐淮王妃缓慢而呆滞地将头扭向一边,强作镇定:“知道了。你,趴回去。”
徐淮景后知后觉地微垂眼眸,在看到自己光洁的胸膛后……
“咚”地一声重重趴了回去。
为缓解气氛,徐淮王妃强行忽略脸上快要冒烟的热烫,昧着良心哄人:“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你信我。”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徐淮景的后背绷到隆起块垒,放置在两侧的手也尴尬握紧。
他这架势,无异于浑身上下都在说,信你有鬼。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徐淮王妃继续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