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闻言先是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摇头否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向前走上一步,打算据理力争。
“家国,家国,无家何来国,而这些百姓便是家的根本,乃是国家之根本,陛下万万不可肆意妄为啊,如此做法会伤我大明元气,寒天下人之心,还请陛下三思!”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现如今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情?我也不想杀人,但这个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为之奈何啊?”
朱由检双手紧扣在桌面之上,手指甲在上面划出次啦次啦的声响,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有十道浅浅的抓痕。
见此情形,孙承宗知晓皇帝心中也不想如此做,还心存纠结,若是能继续劝说下去,说不定事情或许会有转机的余地。
“臣以为,从崔呈秀家中查抄之财可先用一部分于西北赈灾,而后灾民可下令让他们强制移居东南沿海一带,分配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自力更生。”
“如此一来,灾民必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欢呼天子仁德,天下百姓就能更对我大明有更多的归属感,那么万国来朝的景象不久便能重现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想必不需要臣多说,陛下也是明了的。”
“呵呵,说的好啊,说的好啊,孙尚书可真的是爱民如子啊,实在是让朕自惭形愧。”
“可孙尚书想过没有,若他们迁移后继续作乱于东南,到时当如何啊?”
朱由检自嘲般的笑了几声,抬头看向上方,目光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到放置奏折的桌案旁,把上面的奏折所上报的事一一口述而出。
“辽东战事吃紧,军队开拔之资和战后赏赐,还有必不可缺的军饷,他们要跟朕要钱,朕准了。”
“工部维修城墙,加固关宁防线和修缮前线工事,他们也要跟朕要钱,这些朕还没有批复。”
“还有户部上奏说国库里的银子,现在连你们这些官员的俸禄都快发不起了,可现在有些人还在挖我大明的墙角,当那个蛀虫。”
“礼部、吏部、兵部、刑部、大理寺……个个都要钱。”
朱由检每念完一把奏折,就把这本奏折往孙承宗那里扔,也不管孙承宗是否能看完。
“哦,对了,还有这几份,都是杨鹤写给朕的,说陕西那里还有几十万叛军也等着朕给他们发钱呢,哈哈哈……钱钱钱,都跟朕要钱,可是朕上哪去给他们变出这么多钱来?都以为朕是貔貅吗?”
拳头狠狠的锤上桌子几下,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凉,朱由检的眼角有些湿润,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孙承宗孙尚书,你是不是觉得这十分好笑,整个大明国竟然连一千万两白银都凑不出来,你再看看朕,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大明皇帝做的……”
转身看着在地上翻看奏折的孙承宗,朱由检脸上的苦笑更甚,手指朝窗外用力点了几下,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落下。
“和一泡狗屎一样!嗯?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我连魏忠贤那个阉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拿下。”
孙承宗在地上捡起一本又一本的奏折,仔细地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可是越看越让他心寒,最后无力的跪在地上,他实在没有想到大明朝已经腐朽到这等程度了。
所有上报中,唯有辽东的军费开支和杨鹤请求的赈灾银款还算比较正常,其他的不论哪一项都是在狮子大开口。
哪怕现在这大明王朝处于风雨飘零的状态,他们还在中饱私囊,满足自己的那一份贪欲,他们还要在这个孱弱的国家身上再吸上一口血,做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臣等有罪,愧对陛下,愧对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是为万死所不能辞。”
孙承宗以头伏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就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许久才用手撑着地面,略显吃力的站起身来。
“臣孙承宗愿为皇上分忧,此次请皇上恩准臣前往各地招募军队前往辽西,至于筑城所需材料的经费,臣自有办法,不用朝廷一文铜钱。”
“不必了,孙尚书,朕知道你家中也不怎么好过,就不要强装着硬撑下去了,还有朕已下令锦州总兵吴襄之子吴三桂带兵赶来助你,想必他也快到了。”
“至于崔呈秀家中所得财物,朕调拨八十万两白银给你,望卿善用,不要辜负朕和天下百姓的期盼。”
朱由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看起来有点像老人迟暮的姿态,摇摇晃晃的扶着椅背坐下。
“陛下,其实臣可以……”
不等孙承宗拒绝,朱由检便抬手打断,下达了逐客令。
“朕乏了,若无其他事情,就请孙尚书回去准备一下吧,朕也要休息了。”
孙承宗重重的叹息一声,只得道上一声安康,怀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情离开了乾清宫。
走了十几步后,孙承宗猛然回头,浑浊的双眼之中几滴泪水在不停的打转,一道沙哑的声音顺着乾清宫的窗户传出,带有一丝悲怆,是朱由检在吟诗。
在外面值守的士兵和侍奉的太监听闻此诗后,皆低下了头,更有几人放于身侧的左手于不自觉间握紧,其上道道青筋显现而出。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三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