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意进取的梅兰芳,还是跟一心守旧的“爷爷”十三燕,产生了理念上的冲突,最终,双方同意采用“对台戏”,这一梨园行内惯用的方式,来证明彼此立场的正确性。
毕竟,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戏好不好,远没有“座儿”喜不喜欢来得重要。
第一次决心脱离庇护的梅兰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和彷徨,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写信向一直以来提点他的邱如白求助,而被理想所驱使的邱如白,也终于决定放下心中的顾忌,彻底投身于自己的理想。
就这样,同样“极于情,极于戏”的两人,在梅兰芳的家中,终于由此订交,邱如白为了全心投入京剧革.新,也下定决心辞去了公职,正式成为影响梅兰芳半生的艺术伙伴。
在梅兰芳与十三燕所约定好的三场“对台戏”中,由于采用更有把握的保守策略,梅兰芳毫无疑问输掉了第一场对决,这样反而促使他放下了负担,下定决心用新戏挽回局面。
事实上,这样的对决从一开始,对十三燕来说就是不公平的,赢了理所应当,输了却是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但十三爷向来是个明白人,梅兰芳毕竟年轻,若是比试输了,只要愿意回头是岸,有他这棵大树在,自然有梅兰芳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若是十三燕不幸落败,那梅兰芳无疑会凭此战一飞冲天,权当是作“爷爷”的,在雏凤展翅之时,最后拉他一把吧。
总归是时移世易,在双方的第二场比试之中,梅兰芳一曲技惊四座的《一缕麻》,(也是邱如白为他编写的第一出时装现代戏),彻底扭转了局面,甚至第三场还没比,就已经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况。
只可惜,之前十三燕一时激愤之下,着了地痞马三的道,卷进了地下赌局之中,若是比试落败,则必然会赔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从求上门的费二爷那儿得知此事的梅兰芳,原本打算放弃第三场演出,却被要了一辈子面子的“爷爷”十三燕所拒绝,那一句响彻云霄的“输不丢人,怕才丢人”,又何尝不是饱含着对梅兰芳的期待。
表演结束,梅兰芳连妆都来不及卸,就赶去查看老爷子的情况,十三燕虽然输了,却还保留着几分体面,一边叮嘱着梅兰芳“咱们做戏子的,靠的就是戏里的角儿,别让角儿弄脏了”,一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也向注定即将一飞冲天的梅兰芳请求到,“若是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努力提高‘戏子’的地位,不要让咱们,永远做那让人瞧不起的‘下九流’。”
临了,许是不愿让视同儿孙的梅兰芳,见到自己不体面的样子,十三燕以借口支开了对方,待取完东西的梅兰芳回转的时候,这位老人,已经孤独地坐在酒桌前咽了气。
十三燕去了,却也成就了梅兰芳的崛起,及至20年代,梅兰芳已经成为全国公认的“京剧旦角第一人”,更是在与邱如白的合作下,对京剧舞台的服装、道具、灯光应用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许多革.新。
不仅如此,两人还共同创作出了《霸王别姬》、《黛玉葬花》、《木兰从军》、《凤还巢》等数十部新戏,对近现代京剧的发展和改革,做出了不可估量的巨大贡献。
也是因为梅兰芳的崛起,京剧界很快涌现出一批优秀的男旦演员,其中尤以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三人最为突出,四人一同被誉为京剧“四大名旦”,梅兰芳毫无疑问的成为“四大名旦”之首,更被称为“伶王”。
也是在这个时期,梅兰芳邂逅了有“京剧冬皇”、“天下第一女老生”之称的孟小冬。
此时京剧界中,最受欢迎的“青衣”,正是梅兰芳这位男旦,最红的“生角”却是孟小冬这位女老生,乾旦坤生,颠倒阴阳。
顿时有好事者,大力促成两人合作演出了《四郎探母》、《游龙戏凤》,男女角色颠鸾倒凤,演来精彩而又富于浪漫气息。
也是在这样的合作过程中,梅兰芳与孟小冬由相互钦羡,惺惺相惜,最终情愫暗生,开启了一段甜蜜美好的时光。
对于这些事情,邱如白和梅兰芳的平妻福芝芳都是看在眼中,不过却是没有贸然插手干涉,哪怕是心里有所不满,福芝芳也只是上门说了一句,“畹华(梅兰芳字),他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他是属于‘座儿’的。”
性格刚强又深陷热恋之中的孟小冬,自然不会受此影响,梅兰芳和孟小冬同住在东城无量大人胡同的那所四合院,被他命名为“缀玉轩”,时常邀请许多朋友聚集在这里,说古道今,谈文论艺。
至于邱如白,虽然对梅兰芳因为儿女私情的缘故,耽误了新戏的创作进度有所不满,却也没有横加阻挠,他也深知,梅兰芳一向颇重情义,似这种感情之事,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却不想,世事往往无常,一位对孟小冬心仪已久的戏迷,却突然将梅兰芳和孟小冬的人生,推上了另一条岔路。
这一日,一直痴迷于孟小冬的王姓青年,突兀地持木仓闯入了缀玉轩,恰逢梅兰芳正在午休,好友张汉举代他出来待客,在发现对方持枪寻衅的第一时间,张汉举便高声提醒了屋中的梅兰芳。
可惜不幸的是,待逃出屋外的梅兰芳带着军警赶回,无意中发现梅宅已被包围后,惊慌失措的王姓青年,拔木仓就射向张汉举。可怜张汉举,在这场不相干的爱情纠葛中成了冤死鬼。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