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干队伍到达鸿运客栈外,闫举人低下头,神‘色’狰狞。大伯、大伯母的老来‘女’,闫家最尊贵的长房嫡‘女’,经有父母之命,许配给中了解元的沈源长子沈瑾。
闫家尚没有挑剔沈瑾是庶出充嫡身份,还给‘女’儿准备了万千嫁妆,等来的是沈瑾中状元与沈源悔婚。沈源毁诺不说,还大言不惭‘欲’替儿子纳闫家‘女’为贵妾。
闫家成了扬州城的笑话,闫举人的堂妹素来心高,受不了侮辱,直接半夜悬梁。虽说被发现救了下来,却是彻底毁了嗓子。闫家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留着沈源并不是不思报复,而是明白让沈源死容易,免除后患难。
正是怀着对沈家的强烈恨意,知晓沈家出仕子弟众多,朝野势力不是一个盐商人家所能撼动,闫举人才从长辈处无意听来的蛛丝马迹中知道宁藩的野心,主动投奔了在宁王府为吏的表舅,为了就是找机会借宁王府的势力铲除沈家,不想机会来的这样快。
不管人群中的闫举人心思多么怨恨复杂,知府衙‘门’这浩浩‘荡’‘荡’的仪仗摆出来,自然是惊动了鸿运客栈里的王守仁与张永。
“这赵显忠动作倒快!”张永冷哼,并没有更衣的意思,对王守仁道:“王大人,听说文官出行,都有幕僚师爷做跟班,今日杂家就给王大人做个跟班。”
王守仁是钦差正使,见张永不愿意摆明身份,亦不勉强,只道:“如此,下官就不恭了。”
自称“下官”并非王守仁谄媚,而是张永是宫里十四位总领太监之一,品级正四品,比王守仁这正五品要高。
王守仁回去换了官服,虽说是正五品文官服看着少几分气派,可手中却是明黄圣旨。一干随行锦衣卫,除了留下十来人,其他也都去了常服,换上飞鱼服,挂起绣‘春’刀,簇拥着王守仁出来。
赵显忠在外,带着众属官列队等候,越是等待越是忐忑,只当是钦差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将谢阁老‘门’下数得?来的京官都想了一圈,实猜不到来松江的到底是哪个。
等到看到众锦衣卫簇拥着一个青袍小官出来,赵显忠只当是给钦差出来代话的。王守仁尚未开口,旁边一锦衣卫百户已经高声呵斥道:“大胆,圣旨在此,还不恭迎圣旨!”
这青袍小官是钦差,还是这锦衣卫是钦差?
赵显忠脑子还在发‘蒙’,还是身后属官捅了捅,才撩起衣襟跪下接旨。
王守仁拿着圣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锦衣卫后边的张永,‘露’出几分无奈。本当是张永宣旨介绍他这个钦差,既是张永不愿意‘露’面,就只剩下王守仁自己宣旨了。
旨意是正德皇帝口述,简单明了,命兵部郎中王守仁调查松江‘倭‘乱’’以及相关案件,地方文武衙‘门’协助。
听到“王守仁”三字,赵显忠自以为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五品官会成为钦差。原来这是礼部‘侍’郎王华之子,王华状元出身,可不单单是礼部‘侍’郎,还曾为东宫老师,与新皇有师生之谊,早就被猜测是刘阁老致使后的下一位阁臣。
只是皇帝既没有派出三位阁老任何一人‘门’下,派了这看似中立的人下来,为什么对方更似亲近沈家?
赵显忠毕竟不是京官,即便再关注京城与朝堂,也是些朝政大事,自不会去查沈家与王家有何‘私’‘交’之类,因此一时‘摸’不到头脑。
赵显忠虽心中疑‘惑’,可依旧按照原计划,真诚邀请钦差入住知府衙‘门’。
王守仁推托两次,便应承下来,毕竟查案一事绕不过松江知府衙‘门’。
王守仁再回头看张永,只当他之前那样提防赵显忠,为了安全会更愿意留在鸿运客栈等苏州织造的人手,不想张永还是文士服,跟王家的管事与小厮在一起,跟在队伍后边准备出发,收敛了在京时的气派,看着同寻常幕僚没什么两样。
王守仁这一回头,就让闫举人留意到张永。
王守仁本身不过三十出头,又因相貌英俊,看着实际年岁还小几岁,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岁模样。这样年轻的五品官,又是御前挂号的,前程远大,足以让在场的官吏都心生羡慕。
闫举人则是再次想起自己在京两次‘春’闱的遭遇,猜测王守仁多半是权贵子弟,等到看到张永,中年儒生,看着睿智可靠,就晓得这是王守仁的心腹幕僚,心中嫉恨不已。
等到回知府衙‘门’途中,闫举人‘抽’空问赵显忠王守仁身份。待知晓是礼部‘侍’郎、状元王华之子,弘治十二年二甲第七名进士,闫举人不由愣住。
弘治十二年,弘治十五年,正是闫举人两次进京参加‘春’闱的时间。当他落第茫然时,王守仁已经靠着状元父亲成了二甲进士。闫举人望向王守仁的轿子,双目赤红,竟是一时连沈家也丢到脑后,只想要让眼前这‘春’风得意的钦差大人跌个大跟头,再也爬不起来才好。
张永随着王家管事、小厮跟在队伍后头,将前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眼见闫举人面‘色’‘阴’郁,张永问五砚道:“那个闫举人眼神不对,可是与你家大人有旧怨?”
五砚抓抓头道:“我家老爷这几年不是在京城,就是放外差,没有往松江府来,看着年岁倒是与我家老爷年纪相仿,难道是老爷同窗?”
张永看着闫举人的举人服饰,反应过来,嗤笑道:“瞧着那小子做派,举止带了几分做作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