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介入后,初始也只道郝家全家惨遭灭门,后来才发现有一名叫做阿四的仆役,其时只有十多岁,那晚因家中的酒喝完了,外出沽酒,而侥幸躲过了一劫。捕役们连忙将阿四拿来细加审讯,可叹他当晚沽酒回到郝家,看到惨不忍睹的一幕,受了极大的惊吓,竟致神志不清,疯癫无状。捕役再三问话,从其口中,也没得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黄公义血洗郝家,做下大案之后,整日里神思恍惚,惶惶不可终日。事后他暗中打听,惊悉那晚一名郝家的仆役竟然逃脱,初时只道事迹必然败露,自己大辟之罪难逃,谁知其后数日风平浪静,并无捕役找上门来。他再一悄悄打听,方知那名仆役失心疯了。
他自觉老天眷顾,自此痛下决心,滴酒不沾,一心在官场钻营奔竞,竟是如鱼得水,一路升迁至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副都指挥使的高位。黄公义武艺高强,为人又慷慨豪宕,在官场中的官声甚佳。而郝大猷的灭门血案,成了一桩始终未破的悬案,十多年来,偶尔有人谈起,兀自令人唏嘘不已。
黄公义对着高峡的面部端详半晌,只觉他的容貌,依稀确是当年的那个阿四,想起此前高峡的种种怪异言行,心中惊疑不定,寻思:“此人即便是阿四,却早已是个疯子,如何能认出我来?短道人不过是在诱诓,有意让我上当罢了。”他定下心神,冷笑道:“我不认识什么阿三阿四,阿猫阿狗的,不知道长此话从何说起?”
短道人冷冷地道:“你只道阿四已经疯了,却不知两年前,他神志渐渐恢复,那晚的情形,都回忆起来了。”
黄公义脸上不露声色,心下却是一惊,暗思:“竟然还有此事?倘若早知今日,先前派人将阿四悄悄弄死,尸骨无存,岂不是干干净净?”心中一时颇为懊悔,只怨自己当时心慈手软,以致留下了后患,转念又想:“高峡已然毙命,死无对证,又焉能指认于我?我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淡淡地道:“此人已死,仅凭你一人红口白牙,造谣中伤,如何能使人信服?”
短道人瞪着一双牛眼,凝目而视,过了片刻,说道:“贫道料定你今日必定死不认罪,你且瞧瞧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竹纸来,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瞧去,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印有一枚殷红的手印。
黄公义一怔,道:“这是何物?”
短道人道:“这是阿四的诉状,那晚他究竟看见了什么,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黄公义脸色一变,作势欲夺,短道人眼疾手快,将诉状纳入怀中,冷笑道:“怎么?你要强抢不成?”
黄公义冷哼一声,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短道人又道:“两年来,阿四在我的太素观中,勤练小擒拿功夫,一心要为主报仇,只可惜……”他一声长叹,走到高峡的尸首旁,拜了三拜,说道:“阿四兄弟,你忠心护主,舍生忘死,郝老英雄倘若地下有知,当感欣慰。贫道今日定要诛此奸徒,你就安心地去吧……”说着坐倒在地,搏膺呼天,嚎啕大哭起来。
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短道人本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如今坐在地上,犹如孩童一般,一双短腿在空中乱蹬,放声大哭,情状颇为滑稽,但他哭得如此肝肠寸断,绝非作伪,又令人心生怜悯。
座主有人不久前故去亲人的,触情生情,见他哭得好不伤心,本想开口劝慰几句,却又碍于黄公义的情面,只好将劝慰之语,又咽了回去。大厅内多数人的心头,均是起了一个大大的疑念:“难道真的是他?”
黄公义面带寒霜,冷冷地道:“道长究竟是受何人的指使,今日一心要与我黄某过不去?”
短道人一抹眼泪,收了哭声,说道:“你可知被你害死的郝大猷的新婚妾妇,姓什么吗?”
黄公义一愕,脑中不禁回想起那晚惨死在自己手中的那名女子,面露怵惕之色,道:“你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黄某……一概不明白。”
短道人一跃而起,说道:“不明白?那我来告诉你,她姓云,寿州人氏,嫁到郝家不过一年的光景,没想到……没想到……你……你……”说到最后,语声悲咽,几乎泣不成声。
黄公义见他神情悲愤异常,忍不住问道:“她……与道长是……”
短道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我也是寿州人氏,俗家的姓氏,便是姓云,你明白了么?”
黄公义瞿然一惊,心下恍然大悟,想来短道人不是别人,正是郝大猷小妾的亲哥哥,他此番正是替妹妹报仇而来。
黄公义所料不错,其时短道人已辞亲出家,得了妹妹的凶讯后,立时赶往了郝家,亲眼目睹了妹妹的惨死情状。他与妹妹自幼感情甚笃,自是悲恸不已,发誓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祭奠妹妹在天之灵。
短道人为人心细,那日奔丧之时,暗中观察到郝家二十七口人,大多为凶徒利刃所害,唯独郝大猷生前曾有过激烈的搏斗,其致命伤,正是一招少林派的小擒拿手“白猿探果”,自此他留意在心。
郝家惨遭灭门,官府虽全力查案缉凶,却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