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粉玲拄着红柳木棍在高低起伏的山谷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喊着胡一刀的名字,马粉玲的呼喊声在山谷中回荡着,飘拂着,经久不息。可每次的呼喊声都落入尘埃中,没有了回应,马粉玲依然不放弃,扯开嗓子喊着:“胡一刀,胡一刀……”即使胡一刀掉进了坑里,他总应该听见马粉玲撕心裂肺的呼喊,如果胡一刀听见马粉玲的声音,一定会朝着马粉玲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妈妈,我在这里呢!”以前马粉玲不见胡一刀时,总是通过呼喊把胡一刀从一个个山窝窝里喊了出来,胡一刀边从山窝窝往出走,便喊道:“妈妈,我在这里呢!”可是这次马粉玲呼喊了千万次,还没有听见胡一刀的回声。马粉玲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她感到胸部隐隐作痛。
以前人们还经常挖灌木林当柴火用,这几年来,随着人们吃饭问题的解决,人们的柴火问题也随着解决,家里有玉米杆杆,还有豆子杆,有钱的人家再买点煤,买个电磁炉,柴火也就不成了问题。柴火问题解决了,人们便不用来山里挖灌木林了,灌木林就拼命疯长,原来人们踏出来的小道也被荒草掩埋了起来,走起路来特别费力,马粉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北面的大大小小十一个山头已经找遍了,就连那山窝窝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见胡一刀。马粉玲渴望着看见南山头冒起青烟,可那里一点也不冒烟,想来王老板那边也没有情况。
马粉玲开始往西山头走,如果西山头找遍了,她就顺着路回到了家。王老板在南山头如果找不到,会沿着东山头继续找,东山头找遍了,就会沿着路回到马粉玲的家。这是马粉玲和王老板的约定,方圆百里就这些山头,向西是出村的路,住着村里其它人家,马粉玲是住在原始森林最近的一户,东南北三面都和原始森林接壤,那原始森林数千万里,横跨三个省,很少有人进去,即使去过原始森林的,只是在外围活动,根本就进不到中心地带,里面根本就没有路。当年胡一刀的爷爷就是在原始森林边缘以捕猎为生,后来在狼窝里捡到了胡天霸。马粉玲所在的这大大小小百来个山头,靠近原始森林,经常有野兽出没,糟蹋庄稼,所以也就没有人来这个山头住,胡一刀的爷爷在世时,也不种庄稼,靠着捕猎为生,后来胡天霸长大后,开荒开出了这一百来亩耕地,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来住,凡是胡天霸种的地,村上都承认是胡天霸的,也承包给了胡天霸,村里其它人也没有意见。反正也就是那大大小小的百来个山头,条件恶劣,野兽出没,不长庄稼,承包了还要交公粮,还有三提五统也是按承包地收的,胡天霸既然愿意承包种那些地,就种去吧!
胡天霸走了,可苦了马粉玲,为种这些地,翻山越岭,爬沟越岭,种地愁,往回拉运愁,以前胡天霸在家时候,用两头毛驴驮着粮食往家走,可现在只有马粉玲一个人,那粮食捆子到不了毛驴的脊背,为了把庄稼弄回家,只能够雇人家的三轮车往回拉,而拉运庄稼费用也是非常高的。为了节约钱,马粉玲常常往回背庄稼,像小山一样的庄稼压在马粉玲的脊背上,她感到了筋骨的酸痛渐渐变成了麻木,麻木变成了窒息,死亡一般的窒息。
许多漆黑的夜晚,当马粉玲借着点点星光摸索着往回背庄稼时,窒息的感觉让她想起了黑夜里的小鬼,只要马粉玲稍微有点放弃生活的念头,那小鬼就会在黑夜中的窒息中将她拉走。马粉玲是一个怕小鬼的女人,可这些年来,总有一把火焰,为她驱走了黑暗,驱走了小鬼,那火焰就是胡一刀。
胡一刀是马粉玲活下去的火焰,是马粉玲和小鬼做斗争的精神支柱,是马粉玲在窒息中求生的最后一个理由。马粉玲的心里多次想到了死,死了就不会干这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死了,就不用忍受被胡天霸抛弃的痛苦;死了,就会远离张麻子无休止的骚扰和凌辱;死了,就会去另一个没有痛苦没有劳累的地方。但每次在生死之间,胡一刀喊着“妈妈”,从黑暗中向他跑来,一声声“妈妈”,驱走了前来拉她的小鬼,她重新睁开眼睛,跑过去抱起胡一刀,回到了这个让她累让她心碎的人间。
母亲的伟大,在于她为了自己的儿女可以忍受一切苦难。
马粉玲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母亲,她能够忍受生活带给她的一切苦难,包括爱情的背叛、窒息的生活、魔鬼的凌辱,但她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能失去胡一刀。
当马粉玲在西山头找遍了大大小小的山窝窝时,当她的嗓子已经嘶哑了时,当她看见东山头依然没有冒起青烟时,她绝望了。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低着头往家走去,在家里还有一个好心的王老板在等着她。
这些年来,王老板从来没有翻山越岭,更不用说爬如此大大小小三十来个山头了,他走了大大小小二十多条沟,他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外衣脱了,还是热,他干脆把衬衫也脱了,光着上身继续寻找,当然他不会忘记呼叫胡一刀的名字,在这灌木林和荒草丛生的山沟里,呼叫着找人的范围还是大的,如果让脚踏着一个个地方找,估计五天五夜也走不完这东山头的沟沟坎坎,靠着眼睛看和呼叫,尽量扩大搜寻范围,达到巡查目的,尽最大可能节约时间和精力。王老板一边寻找着,一边不时地望望马粉玲所去的北山头和西山头,看看有没有冒起青烟。令王老板失望的是,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