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被带到公主上房的时候,心跳还无法平复。
只见坐在书案后头埋头算账的公主头也没抬,随手一扬招呼她坐。
而从飘絮院把她掳来的白统领一脸不悦,双手抱胸站在旁边。
他好歹也是个亲卫统领,禁军中的翘楚,公主竟使唤他在府里掳人?
这种鸡鸣狗盗小偷小摸的举动……
“小白,没你事了。”
宋清词随意摆摆手打发他。
白云间:“……”
某人气鼓鼓地踏出屋子。
“要想瞒人耳目把你从飘絮院带出来,只有他的武功能做到。”
宋清词招呼文敏过来,“听说你识字,账本看得懂么?”
果然是为管账的事。
文敏连忙点头,“奴婢识得字,也会算术,平日闲来无事在府里也了解许多庶务。这些账目若有问题,奴婢能看出来。”
宋清词贵为公主想用什么人没有?
难得这次的事她用得上自己,文敏毫无保留地应承,恨不得拍着胸脯立军令状。
那双眼睛炯炯发光,野心毕露。
宋清词启唇轻笑,“你帮我管账,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公平买卖,一开始就得谈好价钱。
文敏的眼睛更亮了,“公主爽快!奴婢佩服。奴婢只求为公主效微薄之力,将来赎回身契做回平头百姓。”
一旁的紫练和曹嬷嬷都听呆了。
这个文氏敢是疯了?
好好的驸马妾室,不愁吃不愁穿的富贵日子她不想过,倒想去过平头百姓的苦日子?
文敏怕宋清词误会,连忙解释,“公主,奴婢原本就是平头的良民,家里落难父亲死了才卖身做妾。但凡有办法,谁愿意做低人一等的贱妾呢?”
“好志气。”
宋清词道:“我答应你,等我彻底掌握公主府之后就放了你的身契,还会给你一笔不少的银子让你自去谋生,如何?”
“多谢公主!”
文敏喜不自禁,立刻跪倒下去给宋清词磕头。
不想她朝她伸出手。
文敏盯着她嫩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掌心,微微发怔。
“不必,这是你凭自己本事换来的。”
……
第二天,赵城来的时候带了个坏消息。
自从知道公主并没看上自己后,赵城来公主府的心情更加复杂。
有些轻松,也有些失落。
“宫里出事了?”
宋清词正倚在榻上看文敏的记录,字迹娟秀工整,到后面才稍显凌乱,熬了一夜还能思路清晰,已经很不错了。
她远比宋清词想的更加谨慎敏锐,很快就找出了府里账目的几个破绽。
赵城见她对着一叠字纸笑,摇头叹气,“不是宫里,是御史台的程老大人。”
见她不解,他迅速补充,“就是被你气吐血那个。”
程老大人吐血出宫之后卧病在床,皇帝派了御医去为他诊治,没想到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他的长子程焘入宫为老父乞骸骨,御史们听了,弹劾宋清词的奏折又雪片似的飞去了福宁殿。
赵城来公主府前先把消息传给了赵邦,据说赵邦很得意。
宋清词沉吟片刻,“程溪这个老匹夫,从前管户部就一团乱,仗着自己年纪大没人好意思说他,他倒端起架子来了。”
她从前对朝政毫无了解,仅有的一些认知也是重生之后恶补来的。
对程溪的事格外清楚,是因为当初高贵妃在后宫没少抱怨,“户部叫那个程老头管得银子都没了,竟连我们内廷的用度也克扣!”
宋清词忽然抿唇笑,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站起来,“赵统领既然来了,有劳你陪我走一趟程府。”
“啊?”
他……他陪她去?
“本公主害程老大人吐血,这会儿要亲自登门道歉。万一他家的人一时激奋要伤我,自然需要赵统领保护。”
论武功,赵城在禁军中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也因此他接手禁军才能那么顺利。
这个理由赵城推脱不了,不过——
登门道歉?
他信就是傻子!
嚣张跋扈的大公主,怎么可能亲自登门道歉?
程府上下听见消息,第一反应皆是如此。
可宋清词的轿子已经到府门外了,没给他们半点准备的余地。
分明来势汹汹。
毕竟是公主,程府上下除了“卧病在床”的程溪以外,其余人都在程焘的带领下到府门外接驾。
宋清词款款步出撵轿,不等程焘说些冠冕堂皇的有失远迎等语,她已经上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了。
“哎呀,这可怎么好?我听说程老大人病得不轻,他要是有个好歹岂不是我之过?”
程焘惊讶地抬头,对上年少的公主湿漉漉的双眼,像清晨林间的小鹿。
他愣了愣,随即产生极大的被羞辱感。
那日她在福宁殿骂众臣结党营私的时候,可没这么无辜!
程焘心里清楚,程府其他人却迅速被宋清词的委屈兮兮的模样欺骗了。
分明是小白兔似的少女,怎会是他们口中的恶人?
“公主切莫自责,家翁年纪大了难免有个病痛,不能全怪公主。”
“是啊是啊,家父要是知道公主亲自前来探病,如此诚恳,想来不会怪公主的。”
宋清词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么……能让我进去看看程老大人么?”
程焘霍然起身阻止,程夫人已笑着侧身迎宋清词,“自然可以,公主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