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早上吃过饺子,林燕和母亲忙着屋里的事,我开始贴对联,贴挂钱儿。外面天凉,对联抹上浆糊拿到外面就被冻住,沾不上。
林燕说:“那不是有透明胶布吗,用胶布沾。”
还好有个聪明老婆,要不然外面的对联还真的就贴不上。贴完对联进屋,看到林燕和母亲正在把蒸好的馒头往外捡,大馒头蒸的好,白胖白胖的。
林燕拿着一个馒头对我说:“看,这馒头蒸的好吧。”
我说:“好。”
林燕说:“我一定要和咱家大娘学学这馒头咋蒸的,回去我也要蒸。”
我问:“一上午还没学会?”
林燕说:“这面是昨天下午发的,咋发的我不知道。”
母亲说:“发面简单,等下我告诉你。”
我和林燕的成长环境一样,她没父亲,我也没父亲,从小家里穷,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都深知母亲的不容易,所以对母亲都特别好。
林燕的岁数没有大姐家的兰芝岁数大,在母亲眼里,林燕就是个孩子,母亲拿林燕当孩子看待。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一点不假,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支门过日子,那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我去打理,所以成熟的就早,在同龄人之中我是比较懂事的。林燕也是如此,在她家里她是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她考虑的事就比较早,也成熟一些。
三十中午做菜没用我,林燕说我做菜一股饭店味,不好吃。她亲自下厨做菜,我给她打下手。给她打下手并不轻松,她只是负责往里面加调料,剩下全是我的活,包括刷锅。炒完一个菜,我得把菜盛出来,把锅刷好了,把下个菜原料给她拿到锅台放好,她才开始炒。
我说:“你这比我师父还牛,估计就算是给****做菜也没你牛。”
林燕说:“****算啥,他想吃我还不给做呢,你这是优待,知道不。”
我说:“这优待还是不要,还不如我自己炒呢。”
她说:“这是你说的,以后咱家做菜全都是你的事,我就负责吃。”
我说:“行,没事,有人吃就行。”
在我老家大年三十中午那顿饭叫“接年饭”,一般都是过了中午十二点以后吃。
农村到冬天家家都吃两顿饭,不干啥活,也不饿,都在下午两点左右吃饭。
年三十中午在吃饭之前要给老祖宗上香,以前我们老谭家的“家堂”是在我们这一支的,父亲去世后就不再供了,挪到了长支那里。要是“家堂”还在我家那就热闹了,三十这天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只要是村子里姓谭的,家家都会派一个代表过来给老祖宗上香磕头,从十二点开始能排到一点多。现在家堂不在我家省事不少。听母亲讲,那时候还没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每年过年家里头都是本家的人很多,除了给老祖宗上香磕头之外,就是和父亲坐在一起唠嗑,让父亲给说道说道。
父亲身体不好,有病,但是父亲读的是“算卦的书”,村里人也好,家族里的人也罢,都爱上我家找父亲唠嗑,顺便让父亲给算算,也就是所谓的说道说道。母亲说虽然父亲懂得算命,但是从来不给人算,只是给人家讲一些怎么做人和如何做事的事,村里人都很佩服父亲,也很尊敬。
等我上小学识字之后,看到父亲总看的书,那书皮上写的是“易经”。小时候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玩具,也不爱出去和村里的孩子玩,放学之后就是写作业,写完作业就把家里过去父亲看过的书拿出来看,很多书上的字都不认识,大部分都是繁体字,并且还是竖着写的,很多书都没有标点符号。那时候是认字不识字,认得书上面的字念什么,不知道那个字是啥意思,就是这样也喜欢看,碰到不认识的字就问五姐,无姐,五姐比我高两个年纪,认识的字比我多,她就教给我那个字念什么。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这六年时间里,我几乎把家里的书都看完了,但是都不看不懂,能够稍微懂点的就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
到了初中,学习任务加重,也就很少有时间看那些书了。但是对那本易经爱不释手,有时间就看看,那时候也是似懂非懂,模棱两可。到了高中,渐渐地学的多了,开始知道那是一本什么书了,于是就不再去读,知道自己还没到读的时候。人不到四十岁以后很难读懂易经。
易经是周文王所著,孔子给易经加上了批注,安上翅膀飞了起来。那是中华民族的智慧结晶。
道德经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看的,那时候也不怎么懂,就是感觉读一遍就会发现和以前的领会有所不同,觉得明白了许多,认为这书可以看,对自己没啥坏处。
等到“论语”“四书五经”,家里也有,也经常看,所以在上小学的时候几乎都看了好几遍。等在念初中的时候上古文课,我几乎是不用看注解都能读懂,觉得和现代文没什么区别。看到别的同学学古文像学外语似的十分费劲,我就挺感激父亲,是他给我留下那些看不懂的书,让我提前接触到了古文,以至于学习古文如此轻松。
我的早熟也和看这些书有关系。
给老祖宗上完香、磕完头,到外面放了一挂鞭,惊惊天神,驱驱年兽,迎接百神下界,然后就进屋,一家三口开始吃接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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