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卡公主不够机灵,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万幸的是她说话还算有条理。
“戴蒙王子的越狱很突然。那一天,我和平时一样,在繁星宫的校场上与近卫军一同训练。忽然之间,那些本该保护我的卫士手里的长剑和长枪就一起指向了我,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又是谁指使他们这样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可能是“忽然之间”的,诺亚心想,事先肯定会有许多征兆。不过要让薇卡公主提前发现这些征兆……实在很难。
“我被带回自己的住处,戴蒙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我以为他肯定会对我做点什么,因为当初就是我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他恨我是应该的。可他非但没有伤害我,反而还安慰我不用害怕,他唯一仇恨的人只有海洛伊丝,因为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王位。除此之外,无论赫拉斯陛下还是他的兄弟姐妹,他都不会伤害。
“他也确实待我很好。我什么都不缺,待遇比平时更好,可以在院子里散步,甚至在校场上骑马,只是不能外出,不能离开繁星宫。戴蒙每天来见我一次,告诉我他也软禁了父亲,他在寻找海洛伊丝的下落,一旦抓到她以后就要如何如何折磨她,他每天都要这么说上很久很久。
“我很笨,诺亚先生,您不用安慰我,这点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我每个小时都能听到繁星宫里传来惨叫声,也时常能看到近卫军们把一具具尸体装上马车,有时则由戴着面具的收尸人直接拖出宫去。那种情形之下,就是再笨,我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戴蒙就像一团火焰,如果想获得温暖而靠近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灼伤。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也会成为被拖出繁星宫的尸体之一。”
“戴蒙王子,”诺亚问,“是不是和奥列格王子有点像?”
“是的,父亲的孩子都继承了他的相貌。”
能在这种情形下认为我在谈相貌的,大概也只有她了。“不,我是说,他们在性格上是不是很相似?”
“完全不同,”公主否定了他的猜想,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抱住膝盖,“奥列格不过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自大,鲁莽,凶恶,就像是人形的野兽;戴蒙……他曾经是个好哥哥,智慧过人,又很慷慨,很有魅力,被所有人爱戴……但一切都在海洛伊丝回到繁星宫的那一天起改变了。您见过奥列格?”
被奥列格踩过的手指虽然早就不痛,不过这会仍然神奇地起了反应。“见过,还在他脸上用匕首划了一道,”诺亚比了个握匕首的手势,“扯远了,请继续,殿下。”
“啊,好的。五天之前,太阳下山之后,我去圣堂祈祷,这是我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一件事。在圣堂里,我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艾芙洛,这是我们在戴蒙越狱后第一次相见,她扮作了一名祭司……这么说有点奇怪,因为她本来就是一名祭司。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备好了马车,让我也换上了祭司的袍子与兜帽,我们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一路逃出了繁星宫。我想,一定有许多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这件事付出了努力,甚至鲜血。”
她人是很傻,但心一点也不傻。“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殿下。”诺亚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我不值得别人这样对待,诺亚先生,”薇卡的十指揪紧了床单,这一次不是因为ròu_tǐ上的痛苦,“但既然别人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那我必须对得起他们的付出才行。艾芙洛和我逃出繁星宫后很久都没有追兵,就在我以为能顺利离开诺顿时,却在太阳门前被守卫认了出来。艾芙洛与我两个人一起的话,可以不借助任何地形打倒五十名近卫军的骑士,城门处的守卫只是几个都城守备队的士兵,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他们,逃离了诺顿。那时我为一时的自由而欣喜,”她的眼中毫无快意,“却不知道这正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不管多厉害,你们都只有两个人,却要面对数不清的追击者,还有前方出现的拦截。”
薇卡一脸诧异:“您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样,诺亚先生,事实正是如此。追击者始终如影随形,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战斗一场接着一场。戴蒙将通缉令发到了王领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哨塔,我们没法在旅店过夜,没法买到食物,休息完全成了奢望。有一次艾芙洛好不容易在一个农妇手里买到了一块面包,还没来得及啃上一口,都城守卫队又追了上了。后来我们只能抛弃马车,在密林和山岭间徒步行进,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就轮流睡上一小会……”
公主在发抖,诺亚朝她坐了坐,几乎挨上她的身子:“别怕,现在您安全了。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说如何?”本来已经不自觉地要搂住她给她安慰了,在最后一刻猛然警觉她不是海洛伊丝,他生硬地把手缩了回来,假装整理头发。
薇卡目光的动向表明她没有忽略诺亚的动作。她摇了摇头:“我还不想睡。我们打算去花之都,雷蒙公爵对海洛伊丝一直向对待女儿一样,待我们也很好。其实我俩谁都清楚,这样下去根本支撑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我们谁也不敢把这个念头说出口,就那样麻木地一直走啊,走啊……直到昨天晚上,在离这里不远的树林里,我们……我们遇到了那个奇怪的战士——”她忽然环抱住诺亚的胳膊,浑身抖得止都止不住。
这让诺亚有些尴尬,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