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暑气已经令人感到闷热,月台上旅客寥寥,再配上离别的感觉,显得特别孤寂。
这趟开往西部的火车显然上座率不高,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你其实不用来送我的。”周静表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对于河东,她现在只是一个外乡人,一名过客,哪怕独自来、独自走,也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起伏,权当一次故地重游。
唯一的遗憾是,这趟行程过于灰暗,一些老朋友她并未去见,担心将自己的阴郁传递给他们。
“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郭永坤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到列车员已经开始催促,将手中的一只黑布袋子递过去。“一些罐头水果什么的,也没花钱,都是厂里自己产的,带在路上吃。”
周静轻轻点头,笑着接过。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隔着车窗,郭永坤挥了挥手,直至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笑容才逐渐凝固,表情之中充满冷峻。
火车上。
周静怔怔望着窗外,看着城市的轮廓在眼前不停倒退,过往的经历不断在脑海浮现,心情忽然舒展开来。
至少,这座城市中依然有些美好的回忆。
直到一片荒野进入眼帘,她才收回视线,落在了身前小桌板上放着的黑布袋子上。
“罐头?”她都不知道郭永坤还有一家罐头厂,略微有些好奇,抬手将袋子解开,然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袋子里确实有罐头,四瓶。另外,还有一个绿色封面的存折。
她颤抖着手,将其打开,户主是她的名字,只有一笔交易记录:存入,人民币十万元整……
友谊大道上,郭永坤驾驶着桑塔纳缓缓前行,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昨天与周静见面之后,就一直如此。
他突然有种自己不再熟悉这个世界的感觉,一人的恶意,居然来得如此莫名其妙。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关于给周静那十万块钱,有两重意思。一是他不希望昔日的旧友穷困潦倒。
周静的生活显然很糟糕,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通过她的皮肤状态就能一窥端倪。她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护肤品,纤细的手指上布满老茧。
郭永坤有问过一句她现在的工作,但她没具体谈,只说跟父亲一个单位——林场。
第二点,是出于情感上的私心。
这个姑娘恋了他这么久,虽然他心里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但既然自己有条件,依然想做些弥补。
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希望她能放下一些生活的重担,有时间想想今后,想想自己的将来。
她还年轻。
一幢八层高的大楼出现在眼前,跟一般的机关大楼没有什么区别,唯独少了行政标识。
郭永坤在不大的小院里停下汽车,沿着台阶来到门口,瞥了眼左侧一块牌匾,上书几个大字: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一楼有个前台,郭永坤刚走进,工作人员就起身询问。
“我找林红道。”
工作人员明显愣了愣,找他们林总?但这样直呼其名的,可很少见,至少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请问,您有预约吗?”
架子不小嘛,见个面还要预约……郭永坤冷笑一声,他去市政府都不存在预约。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另一名工作人员碰了一下同伴,应该是认出了他。
果不其然,那人觍着脸说,“郭总,您请稍等片刻,林总不知道在不在公司,我马上打电话确认一下。”
郭永坤漠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电话很快被接通,看工作人员的表情就知道,林红道在公司。
所以,为什么他过去每次打电话,林红道都不在,今天直接冲过来,一下就“逮着”了?
过去的林红道还不至于这么假,他变了……
郭永坤蓦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倘若林红道还在体制内,还在工商局工作……是否一切就会不同?
总听人说社会是一个大染坊,只是这个浸染的能力……或是说腐蚀的能力,未免有些迅猛。
六楼,总经理办公室。
“永坤,稀客呀,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林红道依旧笑意盈盈,与上次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同,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他的办公室很豪华,都是看起来崭新的红木家具,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符合他一贯的审美和品味。
但是,郭永坤没有笑。
“周静走了。”
林红道刚在他身旁的黑色皮沙发上坐下,忽闻这话,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吗?”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淡下来。
“你追了十几年的姑娘,现在总算追到,为什么又突然退婚?”郭永坤明知故问,他想听对方亲口说出来。
“这不能怪我。”林红道耸了下肩头道:“她现在模样你也看到了,咱们平心而论,跟过去哪有半点相像?我喜欢的……是过去的她。”
“所以你一直宣称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她,其实喜欢的只是她的外表?”
“永坤,”林红道突然嗤笑一声道:“咱们都是男人,就敞开了说,你处对象不是先看外表?首先看都看不对眼,怎么喜欢?
“你想想读书那会儿,她多漂亮,皮肤白白净净的,胖嘟嘟的,很可爱。现在呢,又瘦又黑,一点都不知道保养,我带回家我妈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