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前一刻尚在伏地贴面的黄伊榕,此时整个上半身都弹了起来。她的双膝虽仍是老实听话地跪在地上,然先前她那双躲躲闪闪的双眼,如今却直视着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你自幼慧骨独绝,个中因由你会不知?”师父之前让黄伊榕跪伏在地上“不许动”,此刻却也未因徒弟的“忤逆无礼”而苛责于她。对上徒弟那双不甘的眸子,他的心境变得复杂起来。
“师父,请您告诉我!请您……亲口告诉我!”黄伊榕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的肉里。
“好!我就亲口告诉你!”原本坐在石凳上的师父猛地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字正腔圆地道:“郭旭扬此人与龙瀛剑关系密切,若能投唐,则对李唐大有裨益,更能坐实‘李唐为龙瀛之主’这一不实之事。其身份特殊,若不能为己所用,则务必除之,以绝后患!”
“呵呵,以绝后患、以绝后患……好一句‘以绝后患’……”黄伊榕瘫软地跪坐在地,脸上虽在笑,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淌而下,“师父,您有博古通今之能,无所不知。徒儿从小到大、由内至外,没有哪一处,不被您盯得死死的、看得透透的……您既知我与旭扬两情相悦,您……您是我敬如生父的师父,您……您怎能忍心让我亲手杀了我所爱慕之人?”
她的情绪如决堤的山洪,终于遏制不住地喊了出来,“您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您之前说的话、做的事,我都认同!是非对错我有自己的判断,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无怨无悔!但这次……师父,对不起,您即使杀了我,我也不会做的!”黄伊榕紧闭双目,一副等候师父严惩的模样。泪水冲刷着脸上的尘土,留下两道黑色的泥痕。
黄伊榕虽闭着眼,但她能感觉得到师父越走越近。这是她生平头一回顶撞师父,她不敢想像师父会怎样重责于她。她的内心正自惶恐不安,师父却抓握住她的手臂,她吓得整个人颤了一颤。正当她的头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之际,她的师父竟将跪在地上的她,扶坐到石凳上。
“师……师父?……”黄伊榕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得很快。
“就这么怕我吗?”师父喃喃自语,将一块方巾递了过去,“擦擦吧,我不罚你。你说得对,我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黄伊榕双手接过方巾,“师父,对不起,我……”
师父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他是想问‘龙瀛图样’吧?”师父口中的“他”,指的是郭旭扬。
黄伊榕犹豫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她将师父洁白的方巾整齐地平放在桌上,用自己的袖口擦拭着满脸的泥水。师父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她不敢也不忍弄脏他的随身之物。
“曾有一位故人,当我之面绘过此图样。郭旭扬是否有龙瀛,我无法确认,然这位故人,是我唯一能肯定必见过龙瀛剑之人!”师父深深地望了黄伊榕一眼,心道:“你真的长大了,与他有关之事,你都不会对我透露只言片语。”
黄伊榕在听到师父说到“郭旭扬是否有龙瀛”这几个字之时,竭尽所能地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姿态,不让师父瞧出丝毫端倪。郭旭扬告诉过黄伊榕:他并无龙瀛。他对她足够的信任,才将此等秘事据实相告,她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看到黄伊榕的神情并无异样,师父试探性地说道:“你看来并不惊讶。”
黄伊榕低垂着眉眼,“徒儿方才冲撞了师父……我,不敢再多言了。”
师父摇头叹道:“我让你‘盗泣血葬剑、分御剑夏明’,此事进展如何?”
那日黄伊榕在半途收到师父的飞鸟传书,指派了这一项任务,她二话不说便赶往“御剑山庄”。然师父并未细说此事与唐王府是何关联,故而除却“御剑山庄与唐王府缔盟”这件事之外,其它的情况,她并未向唐王府之人多言。此次回山,她自上山开始便心乱如麻,所以竟忘记将换取到的御剑山庄的宝典——《泣血葬剑》的孤本,在第一时间,交至师父的手中。
听到师父问话,她忙站起身来,自贴身内袋摸出《泣血葬剑》,双手呈递而上,“师父,这是孤本。”
“你办事从未让我失望。”师父满意地接过书册,一页一页地翻着纸张。
“这一次,我一定让您很失望吧……”黄伊榕心道。
“我方才所说之故人,便是此书的著者。”师父并未抬头,认真地翻看着书页。
“穆剑裳?!”黄伊榕讶然。
她突然想到郭旭扬曾向她提及:她的师父所绘的龙瀛图样,旁边的几句批注中的“争天以祭裳”此句,似乎是一句破解谜团的关键语句。她的思绪飞转,“难道……‘祭裳’二字,竟是‘祭奠穆剑裳’之意?穆剑裳见过真正的‘龙瀛剑’?是因为《泣血葬剑》中留有相关的线索,所以师父才命我将它取来的么?”
“《泣血葬剑》中是否有线索,我需细查过后,方有定论。”师父仿佛洞穿了黄伊榕的所思所想,“四十一年前,将龙瀛剑自瀛洲岛带至中原之人,正是穆剑裳!”
“龙瀛剑真的与瀛洲岛有关?……”师父所言之事太过重要且离奇,师徒二人方才的“不愉快”,因这则消息的出现而淡化了不少。黄伊榕心道:“龙瀛剑原本竟是瀛洲岛之物!那瀛洲岛千百年来皆传是‘海外仙山’,飘移不定,穆剑裳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