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顿感不妙,欲挣脱敌手的内力束缚,却已太迟。在铁从云的控制下,他的双眼逐渐变得迷离、空洞,神情恍惚,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在地,长睡不醒。
铁从云对黑衣人所使的,乃是其独门内功心法——与“清心咒”相悖之“迷心咒”。
清心咒:心清净、不可测,涤荡自在心,是为空。迷心咒:心怅惘、易流引,眩惑是非心,是为绝。
“是谁杀了我的妻子袁梦虞?”在对黑衣人施咒成功之后,铁从云问出了他最关心的第一个问题。
“我。”黑衣人回答得干脆而直接。
铁从云青筋暴起,他一把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布,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对于眼前这个他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的杀妻仇人,他并不认识。竹条抵住黑衣人的咽喉,喉头皮开肉绽,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锐利的竹尖滴落黑衣人胸前的黑襟。
铁从云未开杀戒,只因他还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对方回答。他努力地遏制胸中的愤怒,大喝道:“为什么?!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黑衣人浑浑噩噩地道。
正想追问“何事”之时,铁从云赫然发现黑衣人的眼神正以极快的速度转为清明。“醒得好快!”他暗道。权衡之下,他提出了更为关键的“第三问”,“今夜为何要引我出城?”
“拿你,向郭旭扬,交换……龙、瀛、剑。”“龙瀛剑”三个字一出口,黑衣人似乎更清醒了一些。
“竟想以我来要挟郭少侠,简直痴人说梦!”铁从云心中暗骂,口中却不停,“你到底是谁?我妻子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揪住黑衣人的衣领用力猛摇,想到爱妻的惨死,他几近癫狂,“快说!”
半迷半醒的黑衣人持续地与“迷心咒”相抗衡。他的嘴唇扯动了两下,含含糊糊地吱唔了两个字之后,最终,他艰难地闭上了嘴,任凭铁从云再如何逼问,均不再发出一个声音。而他的瞳孔,亦由迷蒙变为透彻。
“他快要彻底醒了!”铁从云暗道一声“不妙”。迷心咒极耗内力,先前单论武功,铁从云已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若敌人恢复意识,他绝无取胜的把握。他紧握竹条,向仇敌的咽喉猛刺过去,岂料未深入半寸,便被对方的左手牢牢抓住,再也不能推进分毫。
竹条被敌钳制,进尚且不能,运劲回扯亦是抽之不出。铁从云想都不想,运起十成内劲,一掌狠狠地拍上黑衣人的膻中穴,将其打得狂吐鲜血。他将自己的身体,抽离黑衣人的利剑。左胁处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在枯黄色的树叶上,终究隐于墨绿色的林海中。他痛呼一声,忍住锥心之疼点穴止血,往长安城方向回撤。
虽说铁从云万分地想手刃仇人,然下一瞬若黑衣人转醒,则死的很可能是他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尚有女儿需要照顾,而爱妻之仇,他终有一日势必是要报的!
待铁从云堪堪掠出数丈,黑衣人已自迷心咒中完全解脱出来。迷心之术大出他的意料,使得他的“活捉铁从云”的计划落了个空。他将紧抓的竹条甩在地上,摸了摸自己汩汩涌血的喉头,又压制住被铁从云掌击的内伤,想到自己差点儿魂归地府,他愤愤地望铁从云疾追而去!
东边渐布血色红霞,深青色的山林被朝阳覆盖上一层金色的薄纱,高空中的圆盘之月已被明日淡去了光彩,十五之夜总算是熬过去了。郭旭扬搀扶着黄伊榕一步一步地走下那座长安城外的荒山。
“榕儿且等等,有人!”郭旭扬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两人,一前一后。”远处的御风之声移动得极快,可见两人的武功均不弱。依风声判断,后头之人大有追上前头之人的趋势。
“榕儿,你在此处暂且休息,我去看看。”他将黄伊榕扶坐在一块大石上,将她身上的长袍拢了拢,提着唐王府前日所赠之“湛卢宝剑”寻声而去。
郭旭扬远远地望见了铁从云。那个平日里散漫自负的铁兄,如今正衣衫浸血,逃得狼狈。“铁兄是你!”他一声惊呼,以“踏雪无痕”的轻功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之声过后,郭旭扬与那追击的黑衣人对了三四招。
被铁从云重伤的黑衣人自是不敌郭旭扬,他瞅准对方变招的间隙,眼明手快地扔下一个烟雾球。
“砰!”地面炸开一团黑雾,令人目不能视。郭旭扬担心铁从云的安危,遂在其身侧做好防守,不敢离开。待浓烟逐渐散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铁兄,你怎么样?”郭旭扬一面给铁从云输送内力,一面问道:“那人是谁?”他沉吟片刻,“不知何故,在下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郭少侠,好在遇到你,否则今日我怕是要再多吃些苦头。”铁从云顿了顿,复道:“不瞒你说,我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他……似乎易了容,仓促间我来不及细辨。”一轮调息下来,他的气息已平稳许多。他喃喃自语道:“若说是我和你都见过的人,会是谁呢?……”
郭铁二人遥望着黑衣人遁去的山道,凝眉沉思良久。猛地,他二人头脑中竟同时闪过一个身影,与那黑衣人的身形相重叠——竟是那个与郭旭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