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钟长久心头最大的伤疤,婆娘都不能碰的逆鳞,辛辛苦苦的挣钱就是为了留给毛家,想起来就让他鬼冒火。
“啪!”
项远脸上挨了钟长久重重的一巴掌,晃了一晃,身形立不稳,从田埂上摔下自留地。
刚好躲过钟长久跺来的大头皮鞋,他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看到地里的粪勺,顺手捡起,咬牙切齿的向钟长久冲过去。
丁淑贤看见儿子挨打,来不及多想,提起粪桶便朝钟长久两口子泼过来。
那两口子见势不好,慌忙回头逃窜,等跑远了点才又恫吓道:“你们欠债不还,等到派出所的来抄家。”
丁淑贤也不管他们两口子的叫骂,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问道:“打得痛不痛,妈回去再给你敷药哈。”
项远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痛,妈你的手上都是粪水,好臭哦,回去我又要洗脑壳了。”
丁淑贤叹了口气,她心头隐隐作痛,想起屋头只剩五十来块钱,粮食也剩得不多,苞谷和水稻还没到收获的时候…
钟长久家欠三千,尹眼镜屋头欠五千五,利息都不敢去算,还有九月开学后三个子女的学杂费。
“二娃,你信不信毛春花说的话,妈要把你们三子妹都甩了去改嫁?”
“毛春花是瓜婆娘,只晓得乱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项远一脸幸福的傻笑,“就算改嫁也肯定要带起我们三子妹,绝对不会让我们成孤儿。”
丁淑贤给儿子说得破涕为笑,她抬了下手臂,用肩膀上洗得发白的补丁抹了抹发红的眼眶。
“妈不得改嫁,一个人也要把你们三子妹拉扯大,二娃你要听话点,争口气…”她重重的叹息一声,“要让他们想看笑话的人看不到我们屋头的笑话!”
项远望着母亲黑瘦的脸颊,用他从来没有过的郑重态度,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靠谱的父亲去坐班房了,屋头只剩他一个男丁,他再不争气的话,家里不晓得会乱成啥子模样!
第二天大早,喝了碗昨天晚上剩下来的冷稀饭,丁淑贤便又出去挨家挨户的借钱。
姐姐项芳和三妹项真在家里做暑假作业,项远准备到大伯家借个虾耙,去小河里逮点鱼虾。
如果运气好,能逮到大鲤鱼或者是大乌鱼,就能提到街上餐馆去换成钱,帮妈妈减轻点负担。
“项二娃才安逸,暑假没得作业,又要跑去耍了,姐姐你又不管哈子。”项三妹愤愤不平的告状。
“等你小学毕业的暑假也没得作业,项二娃都做了几天活路了,随便他去耍一天。”
项芳拍了拍三妹的小脑袋,嫌弃道:“油得要长虱子了,喊你剪头发,把头发剪短点。”
项三妹把头摇得飞快:“头发再留一年可以卖五块钱,可以买好多冰糕,长点虱子也不怕。”
………
虾耙是四水省特有的一种捕鱼工具,用竹篾编成一个半圆形的网蔸。
大概是一个虚握的拳头形状,将竹网蔸用一根长竹秆摆正系紧,扔出再拉回来。
如此反复,在浅水处捕鱼捉虾十分方便,但只能适用于平坦的浅水,深水处与乱石多的小溪便不适用。
一个编得上好的虾耙要卖十五块钱,如果不爱惜点用,或者是使用不得方法,几天就要报废,所以开口去借虾耙也不是件小事情。
大伯家离得不远,项远主要是去找四堂哥。
至于那个不靠谱的大伯…身为六十年代的中专生,却因为耍流氓被开除公职,八零年就跑到北疆一去不回…从此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大家都当他死了!
天色有点阴沉沉的,不晓得是不是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