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以为蒋仁是开了窍,我以为就算他心里还是有疙瘩,就算还是是有些拧巴,最后拧着拧着,也就开了。可等到刘少来找我,跟我说了他的想法,我才发现我低估了蒋仁的复杂,同样的,也低估了我自己的复杂。
蒋仁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蒋仁,还是不爱说话,但是眉宇间纠缠不清的那种颓废,终日半梦半醒的模样成了过去式。刘少说他的眼中满是苦涩,满是强迫,满是痛苦,黑眼圈日复一日的加重,眼白上的每一片都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他和杨怡站在了一起,可这不过是貌合神离。
我听了刘少的话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子酸味,眼睛一热,但是没有一滴眼泪冲入眼眶。我发觉大事不妙,心中满是慌张。我端起咖啡送到嘴边,当下唇与杯壁碰触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我的手一直在抖,看向杯中的液面,那泛起的波纹把我落在其中的面孔打成破碎的影子。
我索性放下杯子,身体后仰,整个人倒在吊椅上。我不愿意去想蒋仁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把他捞出来,甚至我自己也在这样的一个泥潭中,就连我自己都没把握能够脱身。无奈,但是心痛。
刘少看我倒下去,明白我也是没了主意,于是他站起身来一挪屁股下的椅子,就要离开。椅子的铁脚在瓷砖地面上滑动,发出刺耳的一声响,这声音传入我脑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这是蒋仁的哀鸣。
刘少走后,我问自己,他真的和杨怡说明白了一切吗?我闭上双眼想了很久,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
夜空中有很多星辰,有些看的到,有些看不到,有些终年在夜空里闪烁,有些隐藏其中,只有当坠落的时候才发一次光亮。这个世界上不会缺少孤独的人,即便有的人是选择孤独,有的人是注定孤独。
可能,蒋仁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或者,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清楚,他是否曾经在夜空中闪烁过光亮,但是我明白,杨怡是那个靠近了他这颗星辰的旅行者,有她在,蒋仁就可以选择不再孤独。
只是,他要怎样,才能把她留下?
我尝试为蒋仁找到一个答案,可是我发现最后只能把这个问题交付时间。至于谁会受伤,谁会破灭,谁能提前坠落,我通通都不清楚。
他们不像是一对情侣,不喝奶茶,没有亲昵动作,交谈很少,也不一起吃饭,只有上课的时候会走在一条路上,不是肩并肩,也不是前后脚,虽然偶尔手拉手,但是也只是偶尔。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蒋仁一天天变的憔悴,可是在他的脸上找不到黑眼圈,眼睛里也找不到红色的血丝。整个人收敛了光泽,虽然让人担忧,可是似乎也止步于担忧,没有人知道该为他做什么,可是也没谁觉得事情会变得更坏。
所以,这样就好,他是台上的人,我们只是台下的观众,看累了就走,如果关心,那就继续留下。
我忘了是哪有一天,等蒋仁出门以后,刘少突然转身问我:“你知道黑矮星吗?”这问题来的没头没脑,我即便是搜刮完脑海中的知识储备,也只想起来白矮星一个名词。只是他没给我多想的时间,用有些担忧的口气告诉我:“黑矮星黯淡无光,可它是恒星毁灭前的最后一个阶段。”
我盯着刘少的眼睛看了一阵,他的眼中仿佛铺满了一潭死水一样平静,让我看不到任何情绪的存在。我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我找不到一句话来回答,我不是恒星,也没有挽救恒星的能力。
于是我问他:“如果灵魂是自由的,那谁能够限制他的选择呢?”
我转头看向刘少,他正眯着眼睛盯着我的脸,他的眼神不再是一滩死水,只是我不看,也知道他心里隐着愤怒。我叹了口气,只好多说了一点。
“蒋仁不想结婚。”
“我知道。”
“他负担不起感情。”
“我知道。”
“那你说他为什么选择开始?”
“……”
我知道这个问题刘少给不出答案,因为我也给不出,甚至我觉得就连蒋仁也给不出。
刘少伸出手捏了捏眉心,也不看我,只是时不时的从鼻孔里呼出一阵悠久绵长的气息。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领会了我的意思,可就算他想不明白我也没有办法,蒋仁这一锅粥,我不敢掺和,不管他是做糊了还是等关火的时候锅底的米粒还是生的,我都没办法。时间在走,人也在变,没有谁能够决定另一个人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我拍了拍刘少的肩膀,对他说:“不管他最后成了什么样,他也是我兄弟。”
蒋仁和杨怡的爱情确实不顺利,也许有人会对蒋仁一见钟情,但是了解深入之后,恐怕也没人敢对他托付终生。
但是为蒋仁的尝试画上句号的,还是刘少。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勾搭上杨怡同寝室的那个姑娘,但是他成功的把蒋仁之前的想法通过那个姑娘传达给了杨怡。
这事情刘少没敢跟别人说,只有一天偷偷的告诉了我。
于是我骂他混蛋,他心安理得的接受。
之后杨怡连着两周没见蒋仁,也没去教室,没有坐在蒋仁的旁边。
蒋仁跑去敲杨怡寝室的门,但是还没进女生的园区就已经被阿姨拦在了外面。
于是他在园区门口蹲点,但还是不见杨怡身影,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蒋仁以为是她